父亲（09）

父亲

1986年正月十三日下午，我家的老院子里婶婶、嫂嫂、姐姐们坐了半院子。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七八个女人凑在一起呢，自然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上正月下腊月都是年，也是乡村走亲串户拜年的时节。

外爷在世的时候，父亲每年都要赶在正月十五前去塬上（白草塬）给老丈人拜年，这一年也不例外。

父亲拿了点心，从院子西南角装杂物的棚子下面推出自行车，对母亲打了声招呼，说：“我去塬上看他外爷，给他拜个年。”

父亲骑车走了，一帮女人继续在院子里聊天，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从我家骑车去塬上约十几公里路，前面五公里是平坦的柏油路，接着是一段很长的坡路，叫宋家坡，坡顶上就是白草塬乡。上到坡顶，还要走四五公里才到外爷家。

父亲顺利地骑到了宋家坡底，正要使劲蹬自行车上坡，发现车链子掉了。他只好从自行车上下来，支好车，弯下腰准备将滑脱的车链放好，不料眼前突然一黑。

这时，父亲听到有女人的说话声，原来是已经去世了大半年的姑姑正和一个女人从坡上下来。姑姑看起来和在世时一模一样。

姑姑也看到了父亲，就问他：“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塬上看他外爷。”

“你今天就别去了，”姑姑劝父亲，“今天家里有事，我嫂子胆子小，你要是不在，我怕她担惊受怕。”

“什么事？”父亲追问。同时他在心里思忖，临出门的时候，半院子的女人有说有笑，高兴着呢，能有什么事？

“是好事，你回去就知道了。”

顿了顿，姑姑不放心地又说，“我嫂子胆小，你最好还是回家去，他外爷你改天再看不迟。”

接着，姑姑说起母亲的病情。她对父亲说，“我嫂子得这个病是她的一难，不过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当时母亲的确患有严重的哮喘病，白天黑夜地咳，非常痛苦。

父亲听姑姑这么一说，就改变了主意，决定回家。

兄妹俩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父亲想邀请姑姑一起回，就说，“他姑，你也回家里转转吧，家里人都想你呢。”

“我今天就不去了，你赶紧回吧，哥。”

父亲还想说点什么，这时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铛声响了起来，父亲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一个男子骑着自行车从坡上冲下来，见父亲正低着头蹲在一辆支起的自行车旁，怕他突然起身挡路，就一个劲地摁铃铛警示。

父亲清醒过来后想继续把掉了的链子装回去，却发现自行车根本就没有掉链子！

“这也太奇怪了，之前明明链子掉了，怎么一下子又好了呢？”父亲很纳闷。

他想起恍恍惚惚中姑姑对他说的那番话，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父亲调转自行车头，骑行回家。

到了家里，半院子的女人还在那里说笑着。

母亲见父亲推着自行车又回来了，很是不解，就问他：“你不是去看他外爷吗？怎么又回来了？”

父亲见有外人在不好明说，就找了个借口，“哦，塬上冷，我忘了穿大衣，今天已经有点晚了，我明天去吧。”

父亲进正屋没多久，刚刚还坐在西屋门槛上和大家一起说笑的三嫂突然喊肚子疼。原来身怀六甲的三嫂预产期就在这几天。

大家一阵手忙脚乱，急忙将三嫂扶到西屋炕上。没多久，一个新生儿嘹亮的啼哭声想起，三哥三嫂的二儿子就这样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如期报到啦。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父亲才将自己在宋家坡下与姑姑亡灵奇遇的故事讲给母亲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