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少年

幼儿园小哭包(二)

2020-04-12  本文已影响0人  待月1948

卧室小书桌上右上角的相架框内贴着一张幼儿园好朋友的照片,一张张稚嫩天真的笑脸笑得阳光灿烂,给时光镀上了一重暖色,梅子妈很喜欢梅子小时候的相册,梅子则最喜欢书桌上的这张大合照。

笑得傻兮兮的小朋友们,对着摄影师比土气的剪刀手。

和煦的阳光映照身后的大树上,稀稀拉拉地撒下一地斑点。

锁住光阴的相片,满是关于成长的秘密。

那时候,每到幼儿园放学,家长就三三两两赶到幼儿园接小朋友,梅子妈牵着小小梅子的手走出幼儿园的大门,在陆续出入的人群中穿行而出。

梅子多次扭头看堵在一起的车辆。

模糊的记忆中,记得那天放学后,幼儿园门口发生一起小型汽车蹭刮事故,虽然比不上如今“碰瓷”反转得精彩,但也延续了“一言不合刀剑相向”的良好传统。

两个中年司机堵在路中央,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手脚并用,大骂对方三百回合,将前半生收藏的脏话气话一股脑地吐出来,谁也不让谁,非要等交警来处理。

后面被堵着的司机也堵出一肚子气,怨声载道。

这出绝妙好戏上演得奇妙,连带着观众也忍不住倾情演出,最终演变为一场集体事故。

母亲注意到梅子的视线黏在事故场上,扯了扯梅子的小手,说:“这都是小汽车坏的事,还好我们家没有小车。”

梅子不解:“真的吗?可是晟家的车子很漂亮啊……”

梅子妈严肃地教导梅子:“人啊,还是自己的脚比较靠谱。”

梅子皱眉,露出听不懂的神情。

小孩子的思维转得快,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至脑后,梅子咧嘴笑了笑,牛头不搭马嘴地和梅子妈说起今天幼儿园发生的趣事:“妈妈,今天老师教我们唱歌了。”

梅子妈温柔地问:“是吗,都唱些什么歌呢?”

梅子仰头,天真无比地说:“唱的是老师老师我爱你!”

梅子妈牵着梅子绕过停在人行道中央的车,将语气放得很缓,颇有不满之意:“怎么不唱妈妈妈妈我爱你呢?”

梅子摇晃着小脑袋,脸上越发天真无邪:“阿泽问过了,老师说以后再教那首歌。”

梅子妈脸上溢出笑意,说:“那你唱来听听。”

梅子正准备开口,身旁一辆小车找到空档处,往里一开,“呜”一声,掩盖了梅子原本的声音,梅子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小的晟从后面追赶上来,小跑着追到梅子身旁,问:“木阿姨,梅子怎么又哭了?”

梅子妈对这种伤心欲绝免疫,她一脸云淡风轻,转头看到晟妈就开始拉家常,展开一出成人间的对话:“梅子呢,一向随心所欲,想哭就哭了呗,李姐,这镯子是新买的吗?”

晟的母亲喜笑颜开:“是啊,小晟他爸出差带回来的。”

“哇,真好看,这成色不错!”

“是吗?我都不怎么会看呢……”

“李姐命真好啊……”

两位大人牵着两位小孩站在路旁斑马线前等红灯,随口拉家常。

晟不停地扯着梅子袖子,梅子不停地抹眼泪。

绿灯一亮,红豆哥背着奥特曼书包从对面的街道冲过来,然后跟着梅子一路过马路,还毫不留情地嘲笑梅子:“梅子就是个哭包,是幼儿园的大哭包!”

梅子哭得越发厉害。

站在面包铺前的红豆爸拿着一袋包子转身,无奈地看着红豆哥,向梅子妈道歉,并要求红豆哥向梅子道歉。

晟妈向红豆爸打招呼。

梅子妈则敲了敲红豆哥的头:“又趁你爸爸没注意时随便过马路了吧?”

红豆哥抱头痛呼:“木阿姨很疼啊!”

梅子妈捏捏红豆哥的小脸颊:“木阿姨才不疼呢!”

晟扯着梅子的袖子,指向梅子身后:“梅子你看,阿泽回来了。”

本来因为和小朋友打架而被留堂教训的阿泽,在阿泽妈的重重保证之下,终于得以逃出老师的“魔掌”,走在阿泽身后的是洋子,洋子奶奶腿脚不便,接洋子时总比别人慢。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一直低头的阿泽茫然抬头,梅子一边哭一边朝阿泽笨拙地摆手,就连哭着也要打招呼的模样很让人感动,阿泽身后的洋子扶着奶奶的手,偏头看着同一小区的几个同龄孩子。

五个差不多年龄的小孩子聚在一起,就是一出猴子戏,比洋子爷爷口中的花果山水帘洞还要热闹,每当小区下课或逢节假日放假之时,这几个小孩子就闹翻整个小区,邻居对这群熊孩子怀着很微妙的心情,希望小孩子给小区带来生气,同时也希望小孩子能安分守纪。

各种矛盾。

这出猴子戏,一唱就是许多年。

旧式金鱼小区的百余户住户中,大部分是住了几十年的老人,市中心新建的公寓高楼装载着这些老人的儿子媳妇孙子,留下守着旧式小区内繁花绿草的老人,洋子的父母就住在市中心的新建公寓里面,父母工作忙,就将洋子托付给爷爷奶奶,旧式小区附近的学校方便洋子来回。

阿泽是四岁时搬到金鱼小区的,刚好和梅子、晟、洋子读大班,同一班的小朋友,又住在同一个小区,接触得多了,自然就黏在一起玩过家家。阿泽父母从前在杭州一带企业工作,调职到C城后一路南下,住入了金鱼小区4座八楼,梅子家的楼上。

阿泽妈是位很有礼貌的温婉大美人,但礼仪庄重得多了反而会让人有疏离感,往往给人的初次印象是难以亲近的高冷美人,阿泽父亲相貌相较其夫人逊色得多,但极其热情好客,为人真诚,搬进小区没多久就交上了几个可以一起烂醉的朋友。

红豆哥家是单亲家庭,父亲在中学附近开了一家眼镜店,红豆妈则在北上广辗转着,职业经理人事业出色能力出众,生活却一团糟。

红豆哥的父母是一起过着过着,突然就觉得过不下去了才离婚的,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左邻右舍以及亲朋好友都一度不理解,怎么突然之间就离婚了呢?因这件事进展得太平淡,以至于红豆哥没什么波动就接受了父母离婚的事实,离婚后的母亲也常常在假期时回到金鱼小区,和红豆爸、红豆一起度假,总之,是很奇怪的一家人。

晟家没什么特别的,除了父母特别有钱又特别喜欢自家的旧房子外没什么值得一提,晟的父母就像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出生的,祖父辈是C城有名的有钱人,父母顺风顺水地读书、成长、出国、回国、结婚,然后开两家高级酒店酒楼,继续圈钱,晟就站在巨人的巨人肩膀上,一辈子不奋斗都不会饿死。

梅子一家更没什么特别,除了妈妈有一位特别厉害的姐姐在北京开公司外,家里实在没什么值得拿出来和小朋友们炫耀。

自家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不能随便摘,自家窗前的风铃只能仰头去看,自家母亲做的饭不隔夜,自家爸爸喜欢木工,家中专门准备的木工房偶尔会摆出几张不走寻常路的凳子和桌子,也没什么好特别提出的。普普通通的职业,普普通通的家庭,有三个房间一个书房兼木工房一个客厅饭厅厨房和浴室,占据书房大半空间的书架,客厅逢年过节才会插上花朵的空花瓶,干净的灶台,一日三餐在厨房忙碌的母亲,和修理客厅台灯的父亲。

这些回忆让时光温暖起来。

那天幼儿园下课回家,刚走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拖鞋,父亲伸手一拉灯绳,客厅那盏巨大的落地台灯“啪”地亮起来,在路上哭得一塌糊涂的梅子刹那笑得见牙不见眼,淡黄色的光芒充溢在台灯周围小小的天使上,莫名其妙地,惹笑了梅子。

梅子妈一边换鞋一边笑着说:“终于修好了!”

梅子爸扬眉:“那是,也不看我是谁?”

梅子妈好笑地摇头:“是啦,修了半个月还好意思在这里炫耀呢!”

梅子爸推了推梅子妈的手:“去去去,饿了。”

梅子妈“噗嗤”笑出声,往厨房走去。

梅子爸抱起梅子围着落地台灯绕圈。

梅子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往事回忆起来嘴角总是忍不住地上扬,再上扬。

从心底洋溢出满满的幸福。

是幸福吧?大概是,感受到了幸福的愉悦,因此,忍不住地笑出声,不只是为了那盏修了半月终于修好的台灯。

记忆里,还有一些什么。

很重要的错失。

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笑声中的重叠,应该还有着很美好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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