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者的残局——3 指导
（坤对地，离对火，坤离=地火）
一位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侧身撑着头，一页一页翻看一本有些年代的书，时不时吃一点小零食，悠闲得仿佛时间静止。这名少女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的头发颜色更浅，她的衣服有很多的分截和纽扣，在分截处和扣子间隙，有一丝一丝的微微发光的线条，连接着她身后的晶体“树”，有些连接会随着她的动作断裂，但又会产生新的连接。
坤离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
少女看到了来人，“唔。”放下了零食，并且坐正。
“效果怎么样？”她问。
“效果还可以。”坤离回答。“你是知道修元今天会开安抚笼的，对吧？”
“知道呀。”少女人畜无害地笑着回答。“他开安抚笼的次数多了，都有规律了，他自己可能还没数吧。哦对了，死人了没？”
“不知道，两个失踪，一个重伤。”
少女若有所思。“他赶上了？”
“赶上了。”
少女撅着嘴，“赶上了也是正常的。起码开地震波感应器这个主意还是有用的，对吧？”
坤离表扬般的笑了，“对，有用的。”
“嗯。”少女满足地点点头。“哦对了，下次你去地表的时候，给我带那个，尖尖的，脆…什么来着的，那个零食吧！”
坤离点头。
坤离虽然想问少女，为什么会知道今天阿玦会让人进来，但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问出这句话。
那个安抚箱，幸好今天修元开的是一只小象，象牙还没长长，动作也相对没有成年象残暴。
它们自己不知抑制地吸收能量，一直到自己不可控开始，这强放射性物质产生的能量，逐渐使它们身体膨胀，还以为自己获得了惊人的力量。如果只是这样，努力消耗，并且去了可吸收能量少的空间，也还算是可控。但通常情况下，它们会继续吸收，直到身体这个载体无法承受内外能量的相互吸引，最终爆炸。
甚至人也一样。
只有阿玦，他可以暂时吸收掉一部分这些动物即将溢出的能量，使这些濒死的动物稍微舒服一些，然后关进安抚箱笼里，减少痛苦，也是为了降低在外破坏的程度。最终，它们还是会因为自身能量的增值，爆炸在安抚笼里。
这些全都是有记录的。
虽然说是“一部分”，但阿玦吸收的这一部分已经够多的了，是坤离自己知道自己达不到的程度。
但他始终能保持平衡，这是天赋。和他姐姐非常不同的天赋。
美音最终没能醒来。
她的致死原因基本可以确定是头先着地，地面不规则且硬，颅骨骨折。但伤口还有灼伤痕迹，莫石异不懂。
美音现在没有父母，父亲不知原因地消失了，据说是去围墙外找“新的可能”去了，而在这里的人谁都知道，这三座城外的地球，资源并不丰盛，找到“新的可能”并不一定能实现。或许是找新的女人的表面说法。美音的母亲在工作时出车祸去世了。她现在只有时不时来看望她的阿姨和姨夫。
还好的是，美音在户外探索的训练中遇到了白厦，使她的生活不再那么灰色。所以白厦说分手的时候，莫石异甚至担心美音会做出什么自残行为。还好没有，只是不太爱说话了。
但美音提到过，如果白厦还有什么探险是叫上他的，那也要叫上自己。
所以才会有这次的行动。
这一次行动，本身也是必然存在的。
白厦和灰流，曾经就觉得，这片土地既然是再造的，绝对有之前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可以探寻。比如只是被火山灰覆盖并没有被岩浆熔化的楼房，或者即便覆盖了岩浆，但因为张力问题，最底下的部分，也没有熔化，只是有点变形。
虽然他们生活的主城应该是被岩浆覆盖完全了，而这主城和卫星城的外缘，被一个象征性的围墙包围着。围墙松散，据说是以前范围更小的围墙直接拆下来做的。但据灰流说，透过围墙看到的世界，又平整又坚实，个人的能力是没法探测的。
莫石异能够联想到之前电视里看到的，非常荒凉的戈壁滩。
不管是哪里，现在美音都没办法再经历了。
莫石异回到地面的第三天，他恢复了工作。之后提希和他的小弟们，没再经过游戏店边的小巷子。期间白厦的母亲还打电话过来问知不知道白厦去哪里了，莫石异回答说不知道。
又四天过去了，那名叫玦的青年并没有过来。
莫石异原本就不相信这种只见了一面的人，似乎那句暗示就像是让他们遭受劫难的。
接近午饭的时候，门铃响起，他竟然来了。
虽然本来是希望他带来关于白厦和萨赫的信息的，但现在不是很想理他。
他装忙，先是跟客户说明新款游戏机的特点，然后整理没有放回原位的游戏机。
玦倒也没插话，只是站在店的中心，双臂交叉在胸前，看他什么时候停下来。
莫石异不得不经过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看来我是白来了。”
店长虽然试图招待他，但他只说，“我等这个人。”
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原本准时吃饭的莫石异竟然还不打算去，店长都觉得奇怪。
“小莫，人家等了你好久了，你倒是理一下呀？免得让别人以为我们店故意晾着客人。”
莫石异叹气，“那我去吃饭。”
店长同意了。
莫石异进里面拿着饭盒和一袋浓缩营养液从后门出来，绕到那条巷子里。
店长让玦也去巷子里找他。莫石异不想在仓库吃饭的时候就会在那里，况且有椅子。
莫石异的饭盒里装的内容物很少，米饭和一点肉片。他先喝了半袋浓缩营养液，再决定要不要吃这些肉片。
玦坐在了这个旧桌子的另一边。
他甩出了几张照片，像是拍得立拍的。
“找到一个人。”玦说。
莫石异转头瞟了眼，服装和身形像是萨赫。但是面部也像是有灼烧痕迹。
他翻看下面的照片，确实，碰到地面的部分有这痕迹。美音也有。
而且他的手浸在小溪里，灼烧得更严重。还没到碳化的程度，只是脱皮了。
“他这个状态是已经死了两天了。应该是他摔下去当天就死了。”玦继续说明。
“但你到今天才说？我当时指给你看他们摔下去的地方的。”莫石异继续表达不满。
玦大概能理解莫石异的态度，“你当时就该大概知道了吧？这个高度摔下去，你们一般都是会死的。防坠网我只挂了两层，第一层的破坏了，一般第二层的地面能接住，很少有到了第二层还是有间隙的。这个地方是少见的，连续三层的空间都很大，而第二层的防坠网，你自己看。”
防坠网不是扯坏的，是被锐器切割了。
一般锐器虽然他们是带在了身上，但是，进入地下之后，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这两个人都有切割的可能，也许是不小心的，比如在手持利器的时候，翻转着身体准备爬起来。
“还有，这个人的位置，不是你指那里的正下方。相差了几十米。”关于这个，没有照片支持。地块都太相近，玦认为就算拍了，莫石异也看不出来。
“几十米……”这个距离有点离谱了。
“可能是当时没有立即死亡，走了几十米后才死的。也可能是被拖了几十米。”
萨赫和他们比起来，是算强壮的。真要拖行，这太费力气。如果是把尸体藏起来，没必要拖那么远。莫石异对着这几张照片看了又看，“那白厦呢？另一个人呢？”
“我找不到。”玦说得理直气壮。“我找了两天都找不到。”
“那你让别人帮……”莫石异话讲一半想到了，他们是侵略者，如果是别人帮忙，找到也不会有好下场。
莫石异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营养液。这个浓稠的液体喝下去丝毫没有畅快的感觉，当时真应该拿瓶水。
玦看看他的这个动作，又看看街对面。“我能用的人只有我自己和坤离。别人我不保证是合适的。”
即便这没有错，那么这件事的起因之一呢？有没有是谁的失误。
“你挑了个你舅舅开笼的时间邀请我们。”莫石异调整完呼吸说。
“我挑？”玦反问，他的手拍在这旧桌子上，莫石异突然担心这桌子等会儿会不会散架。
“我没让你那一天来，应该说，我都没来得及向你预告个时间。”玦翻了个了白眼。那天小混混的事情让他心情不爽，莫石异的动作也加剧了那个感觉。他本想着不着急，以后聊上再说。
“美音也死了。”莫石异没搭上玦刚才说的话。他喝完一整袋的营养液，将袋子恨恨地扔到垃圾桶里。“那个女孩。”
“哦，是吗。”玦看他完全没有动的饭盒。
“你们这些人其实完全没有同情心吧？还是看见我们这种跟你们没关系的人死了是无所谓的？”莫石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可能是报那些东西还嵌在指甲里的仇。
这些东西到现在还隐隐地疼。
“如果是，坤离当时也不会喊着叫你们把象肉拿开了。说起来，他们掉下去的时候你是看着的吗？”
莫石异对他这个问题感到难受，不自觉皱起一点眉头，“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玦的眼神似乎闪了闪。他伸手拿了一片牛肉，观察了一下，送嘴里。“不好吃。”
母亲大人的做的牛肉是不怎么好吃。莫石异有些惊讶，“你……需要食物？”莫石异看他在“安抚”那些动物之后，身上的伤口全都消失了，应该是有其他的加速自己愈合的来源。
“需要。而且你这是在剥夺我们作为人类的乐趣。虽然不用像你们这么频繁，但也需要。”玦甚至看上了街对面的咖啡，自己去买了一杯。
原来他是有现金的。
在等玦回来的时候，莫石异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打断的象肉问题。又再仔细想想，所有人都在抱怨空气“刺激”的时候，他没有；有好多人有“烧伤、烫伤”类似反应的时候，似乎也只有他没有。
或者又想得多一些，玦在安抚那头象的中间，自己和提希差点要掉下去，玦中断了这个安抚，先把自己拉上来后才继续的。那个继续的完成难度会比他在象背上的时候要大，而且他继续在象背上，其实也没多少时间就能做完的，他连那么半分钟都不等，反而直接冲过来把自己拉起来。
玦发现，只是买了杯咖啡回来，莫石异的眼神变得奇奇怪怪，像是黏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没有加奶的黑咖啡，因为过快的代谢速度，不够浓的咖啡对玦来说没什么用。
“我对你是有什么作用？”莫石异看玦慢慢抿咖啡悠闲得很，没忍住问了出来。
到底还是发现了。
玦本来觉得说得太早会影响结盟的可靠性，但他自己发现就没法控制了。
“你是我目前找到的，唯一一个，对我们的放射能量没有反应的人。”玦拿起莫石异那两根嵌着晶体的手指，“它能在你这里完整留着，这就是证据。”
莫石异一下午都有点心不在焉。他看着自己乌青的指甲中带着一点点晶体，它没有随着自己的指甲向上长而脱离的迹象。有点碍眼，要不然涂个黑色指甲油吧。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去专门买指甲油有点尴尬。他想到了黑色记号笔，但是记号笔碰到指甲就疼，实在不方便实施。而且他自己也明确觉得，这个疼只是指甲里嵌东西的疼，和放射能量没有关系。
“地表很多人受不了这个放射性的东西。皮肤都会有灼烧感，或者起码会红肿。但你是碰到了之后完全没有反应。虽然我在这里试的不是这个晶体的本身。”玦当时放下了他的手指以后解释道，“我们没办法把带有能量的晶体带出来。它是连贯生长的。如果强行抠下来，或者挖出，那么这部分的能量，要么被我们吸收，要么被另外的晶体吸收。只有你，可以与自身不发生反应带出来。哦，我在地表做测试的当然不是晶体本身，只是模仿它做出来的而已。所以我需要你亲自去我们那里验证一下。”
后来还说了一些他没听过也不想听懂的东西，什么“生长枝”，什么“第九周期元素”，什么“抗体”……
他还记得，这个人说了一句让他很不爽的话，“你是我唯一的筹码。”
筹码，筹码，他们这些高傲的“地底人”，有没有把地表的人当人看？
“本筹码是不是现在去工作还要向你告假？你们之间的矛盾跟我没有关系，又凭什么对我寄予希望？”
当时一口气说完这些，莫石异自己也不太记得了，大概是这个内容。这样说话其实并没有让自己心里觉得有多舒爽，反而是像做错了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错觉。自己明明并不是那种要上赶着去回应别人期待的那种人。帮忙总得要理由吧。
但是他垂着眼，想了想，最后说了一句很有诱惑性的话，“你如果帮我忙，我可以支付你相应的报酬。”
莫石异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想要表达出自己不是这样容易被收买的人。本来有点怀疑自己错了，被他这么一句，完全成了心安理得。
后来又想到，怎么没有向玦质问，为什么要用“踢屁股”这种过于有损尊严的方式，而不选择其他的方法验证呢。
当天晚上。
得到了具体消息之后，他准备去一趟白厦母亲那里。白厦和灰流放弃了姓氏。在这片地上放弃姓氏的人很多，各有各的理由。
白厦和灰流兄弟俩还是因为父母的离异，母亲觉得也没必要他们用自己的姓。
莫石异凭着记忆找到白厦母亲的家。她居住的又翻新过了，比莫石异自己家高级得多了。她本人没有因为儿子不在身边变得孤单寂寞，倒是看起来没有停止过精致。
莫石异踏入她的房子有点窘迫。
“白厦……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白厦的母亲，莫石异也不知道名字叫什么，她的表情不是惊讶。
她先是微微皱着眉头，古怪地看着莫石异，随后才是垂着眼，声音低沉。“他们两个这种爱好，我早知道就会有这么一天的。灰流死的时候我真的应该阻止他。”
她没哭，好像是觉得还有希望。
这个时候座机响起来，她吸了一下鼻子，去接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常的声音：“好，我知道了，让他们等到后天。后天我会去的。”
电话打了几分钟，莫石异觉得可能自己不再适合留在这里，等她一挂电话，就想告辞。
这时被关静音的电视出现的画面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里显示出有动物大白天的在路面上发疯。那种动作简直和在地底看见的十分相似，只是这里明亮，太阳光下，似乎动物的身体有膨胀，但是看不出有没有同样的发光。
电视里出现的动物只是流浪猫狗，还有一只本来体型就比较大的鸟。
可能是因为吸收的能量有限，往外跑跑就能断了这能量源，所以仅限在“难受”的范围，没有到“爆炸”的程度。
莫石异想看更完整的新闻，但是这个台的新闻到此为止了。
她似乎是看出了莫石异的意图，换了一个台，并且开出了声音。
这三个城市总共没有几个电视台，更多时候是用来放以前人们的电视剧和电影。这次换了一个台，也在说这个事情。
说明事情闹大了。
这次的新闻他看到了具体地点，他想去看看。
或许会碰到玦。
想到这里他心里“啧”了一声。
他一直把这个新闻看完，表达了一下不好意思，然后先回家。
他想回家取一下纸质地图，为的是标记一下。
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是这么认为的。
地震波暴乱后的第三天。第四层，12区。
电线与光纤交织的复杂线条，最终接入了一个又一个的中型、大型仪器。一共十几台不同作用的仪器，留在这里的人却只有三个，也不过是主要看着仪器自己运行，查查之前的数据记录。因为这里的世界变化一直很小，所以仪器本身损耗一直不大，更新换代不算频繁，这里的人有时会看起来没什么干劲，只不过这里确实不能没有人看着。
“南姐，坤离前两天来过我们这里。”上次和坤离闲聊的人看到几天没见的南冬迅进来时就报告。
南冬迅皱起了眉头，“他来干嘛？”
坤离来这里几乎都是有目的的。少数情况是为了阿玦，多数情况是为了素渊。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来，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哪怕是自己的年纪比素渊大，不管是现实还是看起来。南冬迅外表三十多岁，而素渊，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只有十六七的样子。
“那发生什么了？”
“有只象在一层暴走了。”回答的人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个是重点。“其他小型动物也有暴走迹象，大概是感应到地震了，一层象暴走就有点不大正常了。”
南冬迅叹了口气，“才几天啊，就想搞大事情。”她坐在自己惯常研究用的座椅里，脚搁在已经清理干净了的桌面上。
以象的体型，一般是不会出现在一层的。除非是已经有暴走迹象，运动中的弹跳力、冲撞意愿都要更强的时候。
“解决了吗？暴走的那只。”南冬迅意思中的解决只是“关起来”。
“听说是爆炸了。”回答的人思考了一下自己不知几手的消息。
这里的人口相对生活面积，非常稀少。这么久时间下来，人口总数也只不过是存活并定居下来的“原住民”的几倍。
没有其他人在现场的话，那传达出这第一手消息的应该是当事人了。
“谁处理的？”
“大概是小玦爷吧。一般快爆炸的不都是他？”回答的人也不确定。
南冬迅眯了眯眼。
这里并不管快要爆炸的动物，这里是管仪器维修、与地面运行相通的仪器运作，之前有坤离他们的，能源和衍生物热量控制。现在还有一个地震波感应器。
“地震感应器都能被他们玩出花来。”南冬迅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感叹了一句。
本来还在想着之后可能会怎样的南冬迅，被另外叼着肉串进来的人打断了。
“南姨好！地表上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吗？”
“叫姐！”南冬迅在他拿下串的时候拍了他后背一下，“有，你想的那个‘四芯无线可视化轻标极电处理器’我看他们快研发出来了。”
那人“啧”了声，“我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