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灼皮（13）踪迹
“哟，小孔啊。昨天啥时候走的，我还纳闷儿呢。”
年迈的老头从传达室里伸出脑袋，脸上的微笑把皱纹堆得更深了些。呲开的牙缝中辣椒皮与芝麻粒挤在一起，身旁深棕色的办公桌上还残留着些许拌菜里红油的痕迹。桌角边垃圾桶里，空空的老白干玻璃瓶安静的躺在里面。
“早啊，张大爷。”眼瞅着后勤部主任从身边走过，孔喻没好意思问他是不是真的喝多睡了过去。“昨晚朋友来接我回去的，您这记性。”这守夜的差事虽然在生物钟上有些颠倒，但对于像张大爷这种到了退休年龄的员工来说，还是相对轻松很多，别为了自己一句话再让人挨了处分。
虽然是周末，但殡仪馆里依旧人声嘈杂，工作人员来回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他。孔喻走向第六火化室，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透过房门缝隙，他能清除的听到房间里三个火化炉嗡嗡的工作声，估计忙了一上午，来来往往人又不少，留不下什么线索。
取了车，回家又小睡了一会儿，孔喻早早的就到了邵波单位院门口。早班应该是两点下班，远远看见那个耷拉着脑袋的身影在门卫室里打卡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喂，是孔喻先生吗？”
“我是。”
“这里是太思市警察局安何区分局富春街派出所。上次您报的人口失踪案有进展，请您现在到局里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好的，我半小时内能到。”人口失踪是舒蔚然家大火后两天，孔喻去当地派出所报的案。这刚刚两天过去就有进展，他不禁有些激动。如果能找到她，那关于戒指的事情也许就能弄清楚。
挂下电话，邵波刚好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路上，孔喻跟邵波大概解释了下前因后果。邵波并未反对，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对他这个童年玩伴的失踪并不在意。
街道派出所并不大，是附近一个老小区曾经的销售中心改造的二层小楼。在前厅等了几分钟后，一位身着制服的短发女警官接待了他们。
“哪位是孔喻？”
“我是。”
“那这位是？”
“噢，这是我的发小，也是舒蔚然的朋友。”
“好的。首先，我要跟您确认一些基本情况。失踪人家着火的日期与具体时间，还有你最后见到失踪人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见到舒蔚然是上周日，她家着火是周一晚上。”
“嗯，好的。那么您在着火后就没有再见到失踪人了是吗？”
“是。”
女警的目光转向邵波，似乎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我很久没见舒舒了。”邵波耸耸肩，摊开手表示无奈。
“昨天，我们在排查失火现场，也就是失踪人家的时候发现一些人为活动痕迹。痕迹很新，应该是失火后有人留下的，但又没丢什么东西，所以我们怀疑是屋主本人。”
“那你们找到她了吗？”在一旁的邵波搭话。
“我能问一下您跟失踪人的关系吗？”
“哦，就是从小认识的朋友。”
女警官狐疑的目光在邵波脸上停留了几秒，却也没说什么，转而面向孔喻。
“除了这些，我们还在她家找到一个盒子。”说到这，女警并未有其他动作，似乎并不准备把盒子拿出来给他们看。
“这盒子里有一具石高模，里面封存着人体某部位的骨骼。”
嘶——
女警话还没说完，就见孔喻捂着右手腕，微微弯腰，额头上也渗出虚汗。
“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疼痛只停留了几秒钟，孔喻直起腰，轻轻转动手腕，除了关节的咔咔声，没什么异样。“我这手腕有点伤，有时候会疼，您接着说。”
“那骨骼略有腐烂，暂时无法鉴定出DNA信息。由于无法与屋主联系，所以警方无法排除此物是否与其他案件有关。因此，如果你们得到舒蔚然的行踪信息，或与她取得了联系，请一定尽快联络我们。”
用左手轻轻揉捏着刚刚疼痛的部位，孔喻点头称好。
“盒子是在屋主卧室床下的暗格里发现的，而此次发现的人为踪迹也集中在屋主卧室内，所以我们怀疑她是回家来找这个盒子的。”
“好，那我们一有消息就通知您。”
“警方这边有什么进展，也会及时与您沟通。今天麻烦您了。”
客套话说完，女警转身回去了。孔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转头却发现身边的邵波脸色有些发青。
“孔喻，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昨晚的事情。老王给的菩提金刚恐怕已经保护不了我了，不管是谁想要我的命，再拖下去都撑不住。今天我们必须去见一趟老王。”
看样子刚刚与女警之间的对话邵波根本没听进去几句，曾经的青梅竹马在自己性命堪忧的时候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赶往观音庙的路上，孔喻开着车，被舒蔚然的失踪和邵波的事情搅得心神不宁。邵波看着窗外没有说话，拨弄着手里的菩提串“哒哒”作响。
“妈的！”
照着“佛缘”紧闭的卷帘门狠狠地踹了几脚，邵波啐了口吐沫。孔喻见他抱着脑袋蹲在门边，一脸懊恼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走上前蹲在他旁边。
“给，你来的时候没通知老王一声？”
“没。”邵波接过孔喻递过来的烟，“啪”的一声点燃，轻轻吐一口烟圈。“我没想到他今天这么早关门，要知道就提前给他打电话了。”
孔喻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也不急这一时，明天我还休息，咱再来。”然而一阵手机铃声却打断了邵波的回答。
“喂？”
“喂，我说邵波，你小子怎么回事啊！都让我替你这么多天晚班了，也没说请哥们吃个饭。一天天也不见个人影，挣什么大钱呢！”
“没，没，没有。我这真有事，真忙。”
那头似乎不满邵波的敷衍，“行，你忙，那、那什么，今天晚上你就替哥们一下，行吧！”
孔喻看邵波连声应好，皱着眉头挂下电话。
“单位的事？”
“嗯，我今晚得值个班。”邵波扔掉烟屁股，“走吧。”
孔喻将车停在太思起重机厂门口，“明早我来接你去‘佛缘’。”
“不用了，哪天去我再联系你吧。”邵波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孔喻到家的时候，时间刚过六点。这些天经历的怪事，频繁地去医院，让孔喻觉得疲惫不堪。不止是生理和心理，经济上也有些拮据起来。但最让他难过的，还是这个空无一人的房子。
倒在床上，孔喻盯着天花板，眼泪默默地流出来。
“想你，小洁，我真的好想你。”
脑海中浮现小洁漂亮的脸，她趴在他身上，双手托着小脑袋，撒娇着告诉他，亲爱的，快睡吧。
“快睡吧，快睡吧。”耳边好似有人在轻声呢喃。混混沌沌中，便睡了过去。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疲惫感已经消散了大半。屋子里有些昏暗，然而时钟上的时针才刚刚走过一个格子。
起身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淡绿色窗帘，一片红色朝霞漫天铺来，似乎触手可及。孔喻屏气凝神的观赏着眼前如此美景，仿佛心中那些沉重的琐事都渐渐散去，舒畅许多。
“美吗？”冷不丁一个声音传来，孔喻吓一跳，急忙回头。
“美吗？”那声音又问，可他寻遍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孔喻眼泪唰地落下，这分明是小洁的声音。
“这美景，和那时候燃在我身上的火焰真像。”
“小洁？你在哪？”孔喻像疯了一样在房间里四处寻找，“亲爱的，你快出来。不管你是人是鬼，我想见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可是周围静悄悄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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