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饭（腊八粥）

几天前，还在单位上班，妈妈就打来电话，说已经做好了“软饭”（腊八粥），让我中午回家时顺便带回去吃。

正忙乱的我，回答有些潦草。其实，潜意识是自己不爱吃，也不想去拿。哪怕妈妈从七楼送下来，自己在楼底等，都觉得为不能充当午饭的“软饭”等待是浪费时间。有那空，还不如我早点回家给孩子做饭去呢！孩子初三了，学习很累，进门就喊饿，可是不能怠慢。

妈妈一向执着，看我含含糊糊推脱，她不达目的不罢休，几次三番电话轰炸，终于迫使我乖乖投降。

中午，看着那一小锅热腾腾的“软饭”有些发愁，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冰箱。然后和面，炒菜，为孩子做顿拉面吧，她肯定喜欢。再炸一些鸡块才好，有肉，她吃得更开心。

晚上，因为有事耽搁，回家太迟。一家三口饿得急吼吼的，却没有可果腹之物。忽然想起妈妈送的“软饭”，大喜。

在平底锅里倒了油，开火烧热。把“软饭”均匀地摊在锅里，油温越来越高，与饭融在一起，冒出“滋滋”的响声。盖上锅盖，安心等待加热。不久，厨房里弥漫出“软饭”特有的香味……

“软饭”热透了，每人一碗，三人围桌开吃。吃了几口，女儿情不自禁地说:“软饭原来也很好吃啊！”先生连连点头，又去加了半碗，吃得眉开眼笑，说童年的腊八粥就是这个味，总是难忘。

忽然想起，我小时候爱吃甜食，这“软饭”也是最爱之一。每年腊八前夜，妈妈就会拿出大号的铁锅或者厚皮铝锅，放满水，加入豇豆、红豆、花豆、黑豆等，开始用大火熬。偌大的一锅水，欢快地“哗啦啦”沸腾着，即使隔着锅盖，都能听到豆子撞击锅壁或者锅底的欢快的声音。豆子煮半熟时，往锅里填满水，沸腾后加入“软米”，继续熬。粥越熬越稠，妈妈怕糊底，拿煤泥把火封上些，用小火继续熬。在炕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睡梦中醒来，总能看到妈妈在锅前，拿铲子搅着粥，几乎不合眼。

腊八节一大早，我还没睁眼，已经听见火上的大铁锅咕嘟咕嘟的声音，心里甜滋滋的。从被窝里钻出来，披着棉衣坐在炕边，我知道，妈妈很快会舀出半碗“软饭”让我解馋的。

吃不完的“软饭”，妈妈会连锅放在一个没有生火的小偏房里，往后隔三差五，我想吃的时候，妈妈便舀一碗出来在平底锅里煎热，又是一种风味。我尤其爱吃煎得焦黄发脆喷香的“锅皮”，妈妈知道我的心思，每次煎饭，总要多煎一会儿。即使热透了，妈妈也会用铲子把“软饭”翻个个，让另一面也煎得焦黄，就为我能多吃点“锅皮”。

就是这儿时最爱的“软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渐渐不合我的口味了。“软饭”黏糊糊的，锅碗都不好洗。饭里还放那么多豆子花生，嚼好久也嚼不完，很费牙，腮帮子都能嚼酸了。“软饭”太甜，容易长胖……

一堆说不出口的嫌弃，渐渐藏在了敷衍应付的岁月中。

妈妈不在乎，不管孩子们吃或不吃，她都会在腊八前做一大锅甚至几大锅出来。不管我要还是不要，她也会执着地给我送一小锅过来。隔几天，她还会问问，好吃么？吃完了没有？家里还有……

“软饭”，是不是和母爱一样，已经不起眼到让你由享受到厌倦，卑微到你不要她依然在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