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将行（五）这位姐姐惹不起

        何九川从红鸾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他不敢多说什么，这位姐姐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犯了她的逆鳞，不死也残，只得换个话题“姐姐，我今天误打误撞救了宁府的一位小姐。”

        红鸾的眼神从落寞中走出，“宁府的小姐？你是说城东宁举人家的小姐？”

        何九川点了点头“对，她今天碰到了采花贼，我从富员外家出来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就把她救下来了。”何九川坐在椅子上并不老实，像坐秋千一样的悠着双腿。红鸾微微正了正身子“那她没出什么意外吧？”何九川依然漫不经心的回答“没有，那个衣冠禽兽当时还没动手呢。不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被我撞见了，那个采花贼就不走运了，我直接送他去见佛祖了，让佛祖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说完自己还在那傻傻的笑，完全就是一个大孩子。

        红鸾听了这句话轻轻地笑了，看何九川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玩味。“你可知，你若是看到了那小姐的身体你就要娶她？女生眼中，贞洁可是高过性命的。”

        何九川听完整个身体都僵了，来回摇晃的腿也不动了，眼睛也放大了一个度。“你是说，我救人的同时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红鸾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形“是的呢。”站起来转了个身，裙摆随之飘动转而垂直下落。慢慢走向床边的小柜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金色的面具，轻轻抚摸许久不愿放下。

        何九川记得这个面具，是洛阳著名锻造师冥釨帆打造的，也是那个人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纯金打造，外表镶嵌一颗打磨过的绿色宝石。面具外表还雕刻了两只凤凰，栩栩如生。

        至于那个人现在身在何方没人清楚，两年前宋金对战宋国战败，冥釨帆觉得宋军的兵器不够结实耐用，只身前往京城为军队打造兵器，直到现在一封书信都没有给姐姐写过，生死未卜。姐姐也一直守候在这楼院不曾离开，怕自己离开这里以后，他回来了，就找不到她了。

        姐姐有三个习惯，常来的客人可知其二，我知其三。

        第一个习惯：姐姐只穿红衣，春秋红布衣，夏日红纱衣，冬日身着红披风，虽说长时间穿红衣略显单调，姐姐的气质却日益上升。鞋子的颜色倒不全是红色，也有时穿些别的颜色，红色、白色、银白色的鞋多些。

        第二个习惯：姐姐出日月阁要遮面，最初是面纱，自从冥釨帆送了姐姐那张面具后，姐姐出日月阁便是带着那面具。

        第三个习惯：姐姐每年都会酿一壶樱桃酒，那是冥釨帆最爱喝的酒。我也曾喝过，姐姐酿的樱桃酒口感甘甜，不上头，和酒坊的酒味道完全不同。这两年冥釨帆不在，姐姐酿的樱桃酒都是我陪着姐姐喝的。当然，我喝的更多些，毕竟姐姐的酿酒手艺不说临安第一也算得上大师级别，这酒可不是钱能买来的，还得靠关系。客店、酒家酿的是酒，姐姐酿的是心，借酒消百愁，有心念始终。酒可使人蒙蔽，也可使人开明，姐姐酿的樱桃酒更像是明目酒，静心养性，淡忘世俗纷争，只做自己，不为官荣，不为利红。

        世人多苦恼生而为人，却不愿来生为畜。世人整日抱怨皇帝不体谅民情，让百姓活在关苛杂税之下，却不愿过五柳先生那样的田园生活，远离世俗。世人多抱怨贪念乃万恶之源，贪官尤其可恶，却谁也不愿放弃手中的银两。人生来就是一个矛盾共同体，活在贪欲中，住在贪域中，很少有人能再像五柳先生那样忘却贪欲了。

        唯有姐姐这楼院，是个抛开世事纷争好地方。因此很多达官贵人、才子少侠来这里做客。是人，就难免有厌倦世俗的时候，总想寻找桃花源这样的地方好好的静一静。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想去追求一下，得到后发现和自己想象的并不一致，甚至远不如想象中的美好。就像平民总想做官入朝从政，却不知大至一品丞相太保小至九品芝麻官无不有自己的忧愁，小官清廉难保，斗不过比他高的，如果不学会圆滑，很可能丢了乌纱帽；高官只得拉帮结派，整日活在勾心斗角之中，选错阵营就可能面临灭顶之灾。富贵的日子难得，平静安定的日子更能难得。

        就像今天来的乐师、优伶、太保等人，便是因为厌倦了宫廷生活，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宋金现在的局势，他们长期局于朝中自然有所了解。他们并非不爱国，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都是有名誉而无实权的人，朝廷的事，看见了当做没看见才是最好的保命方式。难听点说，他们就是靠脸吃饭的一群人，年轻时靠自己漂亮的脸，外加有些才华，就可以进入宫中，才艺相貌出众者，甚至可以拿到大夫的官品。然而风光不过十载，容颜终将老去，会被新来的年轻人取代，他们也会自觉的找一个栖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