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生日
父亲今年79岁,生日是农历7月25,今年我特地查了一下,是阳历的9日1O日。
回家后和父母聊起这件事,也算是对父亲过生日的早期谋划吧。母亲说,你爷这次生病,庄上人都跑去给钱,我们都没要,庄上人不过意,都说大哥今年八十岁一定回来办,我们都来喝喜酒!
受就就受吧,反正庄上乡亲的“往”小,有的才一百元,也不至让人家多破费。庄上说拆就要拆了,这份浓郁的乡情说散就要散了。况且对于父亲来说,这也许就是他最后一个整生日了,让他生前看到自己的热闹总比去后的那场关于他的看不见的热闹强。
顺着这个思路,我就想父亲的生日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让他高兴,也让乡亲们满意。我就想除了菜和酒好点外,小礼包要变成大礼包,这东西自带传播特性,人家拿回家会对别人说,你看某某人家过生日还发这个呢。
究竟发什么呢?我曾经想过酒,庄上有许多男丁好酒,这东西一定会大受欢迎。但后来一想一瓶难看,两瓶又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后来想想,就发一箱方便面吧,批发三十几元,既实惠又好看。
我的思路都捊得差不多了,坐在我面前的父亲却说,今年六月开放家小毛头出生过满月,7月我再过生日,叫人连住手出礼,哪里好啊,我今年不过,留明年过。
明年!明年在哪里呢,我亲爱的父亲,我不知道明年你会是什么样子。你得的是最凶险的病,虽然暂时被控制住了,但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啊,随时有可能会爆炸,炸得我们粉身碎骨。
唉,人总是向前看的,人总是憧憬未来的,中国人总是忌讳死的,只要还有一线生的希望,总认为死神还离得远远的,却不知死神已经到队站在了家门口,就像前来执行抓捕任务的捕快,已经把家重重包围了。真是死到头直不知死啊。
当然,我不确定父亲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也许他的这种想法是对的,就像一位闯关的人,闯到哪里是哪里,不悲切,不忧伤,这也许就是对待生死最好的态度。于是,我就对父母说,到时看吧,走什时说什话,也还要看什么时候拆迁,父亲的生日肯定是要在老家办的。
我在说话的时候,母亲用手抵了我一下,很神秘地说,这回姑娘(女儿)不要把那些大衣都买着啊,估计连放烟花,三个姑娘一人最起码要二千元。
母亲的话让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知道母亲所说的大衣所包含的特别含义,我看到眼前活嘣乱跳与常人无异的父亲,又联想到一个人生前无论如何活得多艰难多失败,到最后都体体面面穿着长大衣躺在堂屋的门板上,脸被一张黄色的火纸蒙住了,从此再也看不到人间,我的心一下子从春天切换到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