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
——换视角翻写
灰扑扑的天空上隐约可以看见星星,凛冽的风像薄薄的刀片,一寸寸剐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从破破烂烂的面包车上下来,看着它喷出一股黑烟后窜出老远,我皱着眉头拍拍棉衣下摆,又跺了跺脚,掂着行李在汽车站牌底下找了背风的角落蹲下,从怀里摸出打火机和烟,把烟衔在嘴里,手拢着火将香烟点着。临近年关,本来该是一年中最忙也最赚钱的时候,但是现下疫情严峻,我不敢赌过几天还让不让返乡。“这得少挣多少钱呢。”我长长地吐了口烟。扭头看到脚边用花花绿绿的纸盒子装着的点心和给一大家子人买的新衣裳,我似乎已经看到我年老的爹娘,年幼的儿女,操劳的妻子他们欣喜的笑脸。我朝地下啐了一口,“算了,管他呢,先回家,把年过了,那怕明年早来几天呢。”
回家的喜悦重新涌上心头,我抬头发现汽车站牌下和马路边儿上老老少少已经站了不少人了。我看到马路牙子上站了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拉着行李箱,背着包,不时扭头瞅瞅大巴车要来的方向。早上七点,路上的车已经多起来了,我将手里的烟头在水泥地上摁灭,搓了搓手,站起来叫她:“闺女,别站啰路边,往里挨挨。”她扭头朝我笑笑,拖着行李箱走到我旁边。
车还没来,我倚着站牌翘起一条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拉家常,“我来烟台上学。”听见这话,我低头看了看她,十二月的寒风中,她的脸颊冻得通红,眼睛里的喜悦却好像要溢出来。我看着她,想起了我的闺女,比她小不了几岁,还是挨着大人撒娇耍痴的年纪。我喉咙一时哽得难受,半晌才哑着声说:“可得好好学习,小孩子家家跑这么远上学不容易啊。”
大巴车来了,我提着大包小兜,在人群中费力挤上车。透过车窗,我看见那几个学生迟迟上不来车。我搓着手正着急,就听到有人喊:“先让学生上去。”纷乱的人群重新注意到被挤在外围还懵懵懂懂的学生们,他们有的帮着提行李,有的二话不说,扯着胳膊就把学生拉上了车。看着堆满行李的过道和后面的空座,我前面的大姐伸手扶住那小姑娘的胳膊,“闺女,没娇贵东西,踩过去就行。”我也伸出了胳膊,一个个学生扶着我的胳膊走过去,他们局促地低着头,一遍遍地说谢谢。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这些小孩戴着耳机开始上网课,本来兴冲冲地聊天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我有点心慌,“烟瘾犯了”我心想。 旁边的小孩上着网课,偶尔蹦出几句我听不懂的话。我想起我在家抽烟时女儿捂着嘴咳嗽。“再撑撑吧,快到服务站了。”一到服务站,我抢先下了车,蹲在车旁就把烟点着。那小姑娘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蹲在车旁抽烟,我冲她笑笑说:“烟瘾犯了。”那小姑娘像我女儿一样微皱着眉头,小声说:“少吸一点啊。”
天空重新变成灰扑扑的,月亮已经爬上东边的天空,那小姑娘坐在我旁边睡得迷迷糊糊的。十八九的年纪,跑这么远念书,回趟家要颠颠簸簸十个小时,“他们的爹娘看到了,要心疼的呀。”我拍拍她的肩膀将她叫醒,正嘱咐着她以后自己一个人坐车要小心,忽然长长的一声鸣笛,大巴车的车灯明晃晃地照在路牌上,“聊城”两个大字映入眼帘。我停下对她的嘱咐,坐正身子,“到家了”,我说。昏暗的光线下,我侧头往后看,这些孩子揉着眼睛,活动筋骨,像一棵棵破土的新苗,既透出清澈的稚气,又蕴含着蓬勃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