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东往浅游散记——桃花潭
1260多年前,一段友情,被写入一首诗。
《赠汪伦》
李白乘舟将欲行
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没错,是唐代,友情当事人之一为大诗人李白。正是这首脍炙人口的诗,让他与汪伦的友情和桃花潭连在一起,传为佳话,流芳百世。
这首诗,我认为是李白因为感动而诗兴大发,即时即景一挥而就。全诗近乎白话,但才思奔放真情澎湃,妙比奇喻而朗朗上口,历千年语言变化竟毫无隔膜之感,易读易记令人感动之余难以忘怀。
感动李白与汪伦的友情,自然也倾慕诗文写到的桃花潭。
所以,当得知,距离安庆两个半小时车程的宣城市泾县地界里,有个“桃花潭镇”,正是李白笔下的桃花潭故地,岂有不去一游的道理?
桃花潭故地其实,李白的这首诗中有两处水景。明处有桃花潭,暗处则是李白“乘舟将欲行”的渡口。意象中,我可以为暗处的登船之渡,辟出沿一片茂林一个缓坡的一条林荫小路,再有一条清澈的河流,在阳光下泛着悦目的翠绿。但同样拿了意象去安放明写的桃花潭,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它找到妥帖的位置,自然不能深想它是什么模样。
桃花潭到底在哪里?是在河渡附近?还是在李白与汪伦聚乐的村舍附近?这样的“附近”,不会有深潭吧?那么,桃花潭又在哪里?为什么即情即景中,这一潭深水会被李白信手拈来?
带着这样的疑问,也带着要获知答案的急切,我来到了桃花潭景区。
蓝天白云下郁绿山形前在远处蓝天白云下郁绿山形前,穿过林木田畴青翠里的农家村落,又行经一个“南阳古镇”(现在河南那个还叫南阳的地方看到这个同名古镇不知作何感想),终于看到一个有些古意的小门楼,门脸墙面标示“踏歌岸阁”。
墙面标示“踏歌岸阁”穿过门楼,顿时天水舒阔一片敞豁。只见一带碧水由左往右汨汨而流,河水果然青翠,犹如碧绿通透的翡翠一般明丽。清风之中,空气中散逸着河水沁人肺脾的清鲜甘冽。“青弋河”真是名不虚有。
李白当年登渡时,视觉和味觉之间,就是这样的一种河水的色味美好吧?而就在彼时,美妙感人的听觉又出现,“忽闻岸上踏歌声”,好朋友汪伦来了。于是,色味声一应俱全,天时地利人和而为一时绮妙情境。如此这般,诗人锦绣胸臆间,美妙的诗句不就波涌浪奔而出了吗?
视觉和味觉之间可知李白汪伦先前的相聚一定是非常投缘快意的,否则,不会在已经正式作別后,汪伦也包括李白还会意犹未尽若此。汪伦出乎友情不能自己踏歌而来,李白感动诗文不能自己倾情响应,其中情味真个人间难得弥足珍贵。
即景而意象出,浮现这样一番情景:
听闻踏歌声,李白惊喜,急步上岸,与汪伦两只手紧紧相握,再紧紧拥抱,泪光在两人的眼眶中闪动。李白连声道谢,继而高声笑道,“吾有诗也”。纸笔案几旋即齐备,李白口吟笔走,凤鸣锵锵,龙蛇飞舞,顷刻笔落诗成。汪伦及一干人众不禁喝彩。李白将诗纸郑重奉送汪伦,汪伦称谢小心接过展开,再次高声吟诵一遍,再次引发人众阵阵喝彩……终于到了分手的时刻,李白登船舟动,汪伦踏歌不止。船渐渐远去,踏歌声止。李白“回眸依依”,汪伦“挥手劳劳”。最终李白身影消失在水天之际,而汪伦犹自渡口伫立远眺。“孤舟远影碧空尽,唯见青弋天际流”……
好一段友情,好一个送别,直叫佳话千年不寂寞。
佳话千年不寂寞可是,桃花潭呢?
不得所以,只有继续游程。
渡口正对的河对岸,有一座纱帽形隆起的小丘山,上有“待仙楼”。顾名思义,“待仙”就是后人为留待谪仙李白再来而建。“待仙楼”面朝渡口,建造形成有方形景观框。随意因框取景,青弋河水岸风光无不旖旎悦目。
形成有方形景观框这样的设计建造,应有后人要给再来的李白一片好视野的美意在里边。
为李白建的 “ 青莲祠”与“待仙楼”间有台阶相接,祠门仍朝向河对岸的渡口。这又是李白再来得有与美景相伴的恬静处所的后人美意吧?
为李白建的 “ 青莲祠”妙的是,在“ 青莲祠”内走,不出建筑转过廊道,却又到了汪伦祠。让“ 青莲祠”与汪伦祠一体相连,当然又是后人对李汪二人友情永续千秋不离的祝福赞颂了。
“ 青莲祠”与汪伦祠一体相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二人的祠不是同向渡口比肩并立,而是相反朝向?
等再看到汪伦祠正下方有汪伦墓,汪伦墓正下方幽林中又有一水流,水中似有深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汪伦守在这里!他这是为了李白的友情,要永生永世不离不弃地厮守在此。
原来,汪伦守在这里那么,桃花潭就在这里了?
桃花潭就在这里了?然而,却没有找到可以确认“桃花潭”的任何标示。
回到渡口,问摆渡人,对岸汪伦墓下面的那个水面,就是“桃花潭”吧?
摆渡人指着渡口一带的河面说,这才是桃花潭。
桃花潭居然在青弋河中?
回答说,是的。
桃花潭居然在青弋河中?这下,专程寻桃花潭而来的我,越发糊涂了。
一带平缓的河面可以称潭?
应该不会。
那么,桃花潭到底在哪?
会不会本来就没有桃花潭,而是当年李白乘舟将欲行的那个渡口叫“桃花渡”?李白赋诗时,意欲极言友情之至深,就近取青弋河此渡口之水深为喻,为笔顺贴切起见,乃信手将“桃花渡”写为“桃花潭”。
以“潭”代“渡”,确是神来之笔,让情之”至深”有了“潭”的天然妙成比况。否则,无论是写“青弋河水深千尺”,还是写“桃花渡水深千尺”,都将逊色不止百里千里,这首诗及其讴歌的友情很可能就因此不得千古传颂了。也因为李白如此写了诗,人们索性将错就错顺水推舟,让“渡”和“潭”千年含糊下来,以至于现如今虽地名“桃花潭”,“桃花潭”却查无实在。
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如今流传于世的关于桃花潭的种种说法,无一例外都看得出来是后人胡编的。连汪伦这个人的身份身世也是近年才弄清楚。而这个所谓的弄清楚,也不是发现了真正唐代留存下来的第一手资料,而是查找了不知过了多少年过了多少道手的后世“府志”类书。
既如此,是李白把“桃花渡”写作“桃花潭”,这样的可能性,就不可以一口否定。
心动于“忽闻岸上踏歌声”行文至此,心动于“忽闻岸上踏歌声”而有悟:所谓桃花潭有没有在不在,真的是什么很了不得的问题吗?只要有李白的诗可以充分见证他与汪伦的一段友情,不就足够了吗?
于是,释然而欣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