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溪呀茗溪
1
“山有茗溪，富庶安康。”
茗溪村里的人，都知晓这句话。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整个茗溪村，靠的就是一条茗溪河。
据年老的老人说，茗溪河原本无名，因其流的是无情水，养不活鱼，就连引水种的庄稼，都是半死不活。那时的村子，有河更似无河。
茗溪河之所以叫茗溪，全因一位叫茗溪的河神。
河神从哪里来，就连老辈的人都说不清楚，就仿佛是一夜之间，茗溪河里的水变甜了，到处都是肥嫩鲜美的鱼，就连种的庄稼，也变得油绿喜人。老辈人觉得，这些都是河神的功劳。
村里有一读书人，他觉得河水变化并非小事。又因随着河水转变后，在河岸发现种种不会凋谢的山茶花，因而将无名河题名为茗溪河。河神也被他们唤作茗溪。
“山有茗溪，富庶安康。”
这句便是在那时传出的。
老辈的人总爱对小孩说，茗溪河里有神，千万不能下河，以免惊了河神。老辈的人，总是那般相信这种神鬼一说。
我却是不信的。
自幼爷爷便与我说这茗溪河的故事，我猜他大抵是希望我被吓得大惊失色的模样，好满足他那虚无缥缈的虚荣心。可是从他口中得知，自幼我便像个木头愣子，愣是吓不着，还不如河边那山茶花可爱。他说的时候，胡子一翘一翘的。我也没太敢笑。
我与他们是不同的。从小我便知道。茗溪村里的人都崇拜着名为茗溪的河神，可我却没有。即便是爷爷那般日以继夜的洗脑式念叨，也没有动摇我的念想。
我总是与众不同的。
十四岁前的我坚信着茗溪村里所谓的河神不过是村民们以讹传讹闹出的笑话。
而我十四岁的时候，我的念头开始慢慢动摇。
我是于夏至最炎热的时候出生的。出生的时候太阳挂的老大，茗溪河旁的山茶花开得通红。村长视其为好意头，本想落名为红茶。而父亲唯恐冲撞了河神，于是将我改为红荼。
红荼，像极了女孩的名讳。
我十四岁生辰的时候，天气正热，我贪图凉快，便下了河，茗溪河。那还是我第一次下河，河水很凉，简直是夏天的圣地，我却不明白村长为何不让我们下水。
这样思着想着，我离低岸已经有些远了。落水时间也有些长了，我想回岸，可右脚一顿剧痛。许是抽筋了，我沉入水时想。
就当我以为我这辈子可能就要去陪那劳什子河神的时候。我看到了他，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把我救起来，他告诉我说，他叫无名。
他说，再见，甚是欢喜。
我只记得他长长的发，红红的衣，还有淡淡的茶花香。我甚至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认定他不是茗溪村的人。若是村里的人，只怕是会把我打得半死，哪里会救我。我丝毫不怀疑，以村民那狂热的心情，这种事情，是会做出来的。
我却只记得他的花香，还有，那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等我再清醒的时候，爷爷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他说，我是昏在山茶花树下，被路过的村长捡回来的。我心有疑虑，却是不敢跟爷爷说下水的事情，继而更不敢说自己遇到的那个怪人。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他。
我只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其实我从未下河，也没遇到过什么无名。
可从那开始我便开始遇上一些怪事。
每晚我都会梦到一个人，穿着红衣，唤着一个名字，很熟悉，但清醒过来以后，又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梦。
每次去茗溪河，看着河里，自己的影子会变成另一个人，七分似我，穿着那日见着无名的那身红袍，痴痴笑着。
“明溪。”
我耳边传来的是这个声音，我惊得手中的篮子都掉了，父亲斥责了我一声，可他却像是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一般。我再看向河时，我的影子，又恢复了正常。
莫不是，我病了？
可我又不敢找神婆，神婆可比村民更崇拜河神。若是她知道我下水，那找三五蝎子陪我玩，那都是轻的。想想我就忍不住要打寒战。
如此思来想去，我便只能找出所谓的无名。
子夜，村民都在休息的时候，我跑到了山茶花地里。
天气很好，月亮还圆。夜虽深，到处都还显得一片亮堂。
我就这样跑到山茶地，可是我又想想，自己好像有点傻，我又怎么能让他知道我来了。难不成靠吼？我有些迟疑地想。
可是我发现我多想了。我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他满脸笑意地看着我，他说：“绛茗，你可是在思我？”
我一时无言，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是否认错了人。
我退后一步，有些尴尬地笑道：“我是来谢谢你的。还有，你认错人了。我叫红荼，并不是绛茗。”
他歪着头，很认真地听我说话，即便听到我的否认，他的笑容也没有变过。
这也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的脸，才发现他美得不像话。如果真有河神的话，大概就是他这般模样吧。我想。
“我怎会认错。若是绛茗喜欢这脸，大可直看，我们之间，不必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无名的熟络让我一下子乱了方寸，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失忆了，其实我们是很好的玩伴也说不成。可是茗溪村再厉害，也没法养出这般水灵的人儿呀。
那时我十五岁。我第二次见他，'最后落荒而逃。
再次真正见他是在十八岁。
那天我做了个梦。
很清晰的梦境。
2
昆仑有河，名无名。
昆仑有茶，曰红袍。
无名化神，成河神，唤明溪。
红袍化型，成花仙，唤绛茗。
绛茗借明溪化神之气，一跃成花仙，本是女身，却因河神影响，成了男身。
绛茗本依无名而生，两者尚未化形便有着渊源。化形后，更因借了明溪东风，欠下一因果。
而明溪却心觉绛茗因他之故，方化形不全，心有所愧，对绛茗是百依百顺。
一神一仙就这般在昆仑上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昆仑山底住着一小撮人类，靠着无名河生活。明溪更多就是在保护这那些人类。绛茗经常会跟着明溪去无名河里巡逻。昆仑山下的人都知道，无名河的守护神身边有个身穿嫁衣的娘子。
绛茗有时恼了，会与他们做个小恶作剧。明溪没拦着，村民觉得这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没在意。只有绛茗还会生闷气。
明溪就会说：“只怪你生得太过貌美。下回我自己出去，便叫他们嚼不了舌根。”
这个误会最终还是没法解释清楚。后来绛茗也便权当没听见。
他们就这般等来了天庭的圣书。
玉帝亲下令，奉河神明溪为中二等神明，正管北冥。奉花仙为下三等神，入花仙册，进驻花仙园。
入花仙册于花仙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荣誉，更何况绛茗还是没有化形成功的花仙。
但明溪依旧有所微词，去什么天庭，留在昆仑不好吗？去什么花仙园，与我去北冥不好么？
绛茗不想也知道明溪的别扭，他拍拍明溪的肩，他指天，又摇摇头。明溪懂了，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绛茗。
动身去北冥的时候，明溪反反复复叮咛绛茗许久，说得最多的便是，受委屈了，该怎么偷跑去找他。
绛茗也只能附和着说好，最后送了他一个包满山茶花的小香包，很丑。
明溪走了。绛茗入驻花仙园。
绛茗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是在天界，各种勾心斗角也是免不了。虽然绛茗聪明，但是也不是所有灾难都能够避免的。
明溪上天庭复命时候，会偶尔来看绛茗，但是次数并不多。
“绛茗你生性便温和得要紧，又打不过他们，若是被欺了，你又如何是好。你还是收拾一般，与我去北冥吧。”
每次绛茗都静静听着明溪说话。
“绛茗，待我有功，再求玉帝把你要来，种到北冥边，这样我就能永远护着你了。”
明溪最后有功没有，绛茗是不知的。只是他听说，河神明溪犯了大罪，玉帝欲将其神格剥除，打入凡间。生死由命。
绛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玉帝面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求得玉帝让自己替了明溪受罚。
只记得那天彩霞红得刺眼，绛茗没有看到明溪。只听玉帝说：“你既承他因果，虽赦了他一罪，但这神格却是不能与他。便让他做这河神，曰无名吧。”
“绛茗谢陛下。”
绛茗三叩首，心念，一河神或许更适合他吧。既如此，便还他吧。
3
梦是怪梦。
醒来的时候我记得的也不算太多。只记得两个名字，一个叫绛茗，一个叫明溪。
然后我就见着无名出现。
“甚久不见你，我念你念得要紧，便来见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见着他，我心里有种熟悉感。
“明溪。”
我念了句。他依旧微笑地点点头。
“我就知你许是忘不了我的，绛茗。”
我摇摇头。
“我叫红荼。茗溪村里的红荼。”
“你叫绛茗，昆仑山上的绛茗。”
我第一次见他那么严肃，他指着自己，又指着我：“我是无名，昆仑山上的无名。”
“我是红荼。”
“是便是罢。”
他有些泄气，戳着一旁的山茶花，看着像是不想理我，却又不想走的模样。
“绛茗是谁。”
我试探性地问他。
“你啊……”他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我的朋友。”
“你为什么找他。”
“我……我说过会护着他的。”他皱眉，“可是我食言了。好在我找到他了。”
他准是认准我是那什么绛茗了。我有些头疼地想。
“你不要恼，我只要远处看着便是。绝不叨扰你。只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下次过奈何桥，别喝那孟婆汤。”
“为何。”
“我不愿每次找到你，都是你认不得我的模样。”
我抬头看着他，他还是那样的笑容。
我喉咙像堵着什么东西，想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后来我问：“你以前找到过他？”
“是你。”
行，我就不跟他在细节上纠缠。
“虽然有些困难。不过好在，你总是没跑远。余生，足够把你种在我身旁，我来保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