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丨32 长留身边

《一蓑烟雨》丨32 长留身边

在祖母身边长到六岁，大人们不得不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我必须要上学了。

大家都知道，咱们历来的户籍制度，孩子户口随母亲，而学籍又随户籍走。当时我的户口随父母在他们所工作的乡镇，这就意味着我要离开祖母，到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上学，回到我父母身边生活了。

某一天，我母亲来到县城，向祖母秉明我上学的事情，要带我回家。祖母听完我母亲的话之后，虽然道理都懂，但是因为舍不得我离开，并没有马上答应我母亲的请求，只是对我母亲说：“你赶了那么远的路，先休息一下，我去买菜做饭给你吃，乐乐在哪里读书的事情，容我再想想。”祖母说着话，就拎着菜篮子出去了。

我母亲感觉到了祖母对我的不舍，想到当着祖母的面，不一定能将我带走，还不如趁着现在祖母去买菜的功夫，先将我带走，毕竟读书的事情要紧，不能给耽搁了。

于是母亲一边给我做工作，一边清了几件我的换洗衣服，就牵着我出了门。我当时终究还是个孩子，慌乱中没了主意，虽然内心里不舍得离开祖母，但是又害怕留在县城没有书读，只得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被母亲领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祖母的家，离开了我熟悉的，终日玩耍的小巷⋯⋯

记得当时小幺还在家中，她极力挽留我母亲，希望我们等到祖母回来再走，但母亲执意要带走我，她的挽留无效，只好倚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我们离开。

不过我母亲的努力，终究没有成功。要说这世界上的事情，还真就是有种机缘巧合，我与祖母之间，今生今世是注定了还要在一起朝夕相伴很多年的。

当年母亲带走我之后，想起她自己的外婆也在县城里，考虑到难得来一次县城，就带着我绕道去看望她老人家。

与此同时，祖母买菜回来，发现我们母女俩不在家里，只有小幺一人在家，顿时就慌了神，大声责备我小幺，命令她无论如何要将我找回来。

好在我小幺还算冷静，想到了我在县城里还有一个老外婆，说不定我们还在老外婆家，没有搭车离开。

小幺在老外婆家里，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我。

“乐乐，赶快跟我回家吧，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哭呢！”

听到这话，我就什么都不管了，抱起我的小包袱，往那条小巷的方向，朝祖母飞奔过去。

回到家里，我紧紧的抱住祖母，什么话也不说，祖孙俩哭成了一团……

而我母亲见此情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讪讪地离开了。现在想来，我母亲的做法也是对的，她只不过是想承担起她做母亲的责任罢了。

以上的这一幕，距今已有四十余年，但每次回想起来，脑海中仍然十分清晰。

后来祖母告诉我，她当时买菜回来见不到我，顿时魂都不在身上了。这话我听了好感动，好震憾！在此后的岁月里，我印象中好像再也没有见我祖母如此恸哭过。

我时常想，如果当时我母亲没有绕道去她外婆家，而是直接去车站，如果小幺没有找到我，又或者祖母没有失魂落魄地执意要小幺将我寻回，那么我的人生轨迹，是不是与现在不一样呢？当然，一切都是注定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不过，世事难两全。一方面，我长留祖母家里継续生活，与祖父祖母叔叔幺幺们感情深厚了；但是另一方面，我与我的父母姊妹们，感情就有些疏远。哎，没有办法。

我被留下来之后，读书的问题怎么办呢？别急，祖母有办法。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