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散文）

    父亲是今年端午节去世的，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他第一次给我买衣服。

    那是八十年代，我在县城上高中，一天中午第三节刚下课，班主任老师走进教室喊我的名字，说我父亲找我。

    走出教室，看到父亲在教室外面的一棵树下，笑眯眯地看着我，身边是我们家那辆稍显破旧的自行车，父亲是骑了四十多里的自行车赶过来的。

    “大，你咋来了”

    “就是……就是，给你点生活费，也想过来看看你”

    “家里没事吧？”

    “没事，家里都挺好的，我把下个月的生活费给你送来”嘴里说着话，父亲从兜里掏出十元钱给我。

    父亲也不善言辞，我们父子俩即使在家也很少交流，父亲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

    “多会上课啊”

    “哦，下节是体育课，我陪你走走”

    “那咱上街去看看吧”

    “行吧”

    我们走出校门，来到街上，校门口不远处有几个摆地摊卖衣服的，父亲执意要去那边看看，现在想想，父亲还真不是临时起意，也许是他看着我走出教室，看到我穿的衣服和同学们相比稍显破旧吧。

    其实那个时候，农村的孩子穿衣服都不讲究，几乎都是穿旧衣服，新衣服只有过年时才买，家里给买什么就穿什么，自己也从来没有去挑着买过衣服。

    父亲说去买衣服，开始我还很抵触，最后还是被父亲说动了。

    记得卖衣服的地方一共有三个摊位，一字型摆开，最远处的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妇女，她可能刚开始做生意，摊位上衣服也不是很多，中间是一对夫妻，第一家是一个体格比较胖的妇女，阳光照耀下脸色显得黑红，嗓门也比较高，我们还没走近就招呼上了。

    “大哥，给孩子买衣服吗？昨天刚进的货，带孩子过来试试”，这个卖衣服的妇女不但嗓门高，还一直冲我们打着快过来的手势。

    父亲和我不知不觉地就顺着声音走到了她的摊位，父亲让我去挑，我让父亲去买，两个人一时都没自己的主意。

    “先试试这件衬衣，你儿子穿上肯定帅气。”老板娘先声夺人，话还没说完，衣服就递到了我父亲的手里，父亲顺势把衣服递给了我，仿佛那衣服会烫手一般。

    我印象中也见过别人买衣服，好像买衣服的人都要在摊位上挑挑拣拣。

    “白色的衣服不好洗，我看看别的。”我故作镇定，眼睛也没看手里的衣服，直接看向她的摊位。

    “随便挑，都是新款啊。”老板娘一直耳边在叨叨着。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买衣服，胡乱地用手指向一件有黑条纹的白底衬衣。

    老板娘动作麻利，几秒钟之内，那件衣服就到了我的手里。

    “小伙子眼光不错，穿上试试，保你满意”

    “多少钱？”我和父亲几乎同时开口。

    “先试试吧，满意了再说价钱啊”老板娘快人快语。

    在大街上试新衣服，我可从来没有过，手里拿着衣服一直犹豫，父亲在身边鼓励，“试一下吧，试一下”。

    我飞快地把新衬衣往身上穿，身上的旧衣服也没脱，前后左右还没仔细看，就立刻就要往下脱，父亲急着问“可以吗”

    “可以”，我喏喏地说，只是有感觉新衣服比我身上这件会强很多，心里还是比较中意。

    父亲还是又让重新穿上，又试了一下，就开始跟卖衣服的老板娘讲价，好像要十元一件的样子。

    父亲听到价格又看看我手里的衣服，我也怯怯地说，“要不，还是别要了，十块钱可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那件衬衣最后九块五成交，老板娘已经通过我紧紧攥着衣服的手，提前预判到成交的可能性。

    父亲让老板娘拿了件大一码的递给我，“咱们买大一点的吧，明年你还会长高些”。

    我觉得父亲说的也在理，看到远处有同学走来，就催促父亲快走。

    买完衣服，父亲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

    “快放学了，我自己回学校吃吧”，父亲没再坚持，估计买完衣服，父亲自己的午饭可能都没了着落。

    “你回学校吧，我也早点回家”父亲边说边推起自行车。

    给我买了衣服后，父亲显得很轻松，飞身上了自行车，踩踏着那辆老式的永久牌自行车很快消失在街口的拐弯处。

    我拿着新买衬衣快步回到宿舍，在同学们回宿舍之前，又美美地试了几回，因为是比我身体大一码的，袖子有点长，但是因为拥有了一件满意的新衣服，还是神气了很长时间。

    这件衣服一直伴随我大学毕业，后来因为缩水都穿不下了，还是舍不得丢，因为这里面有浓浓的父爱。

                智余

        写于2021年重阳节

父爱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