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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全

2022-01-15  本文已影响0人  心路浅漾
有人说过,成全别人容易,成全自己很难。还有人说,成全了自己才能成全别人。

哗啦一声,公交车像个负重的老人,前后摆了摆,停下来敞开了车门。公交站台的人像泄洪一样,一拥而上挤着扫码上车。

一个女人举高手机对着车门上的行程码,被后边的人一推,手机飞了出去,女人嘴里喊着我的手机我的手机,一边用力推周围的人。周围的人毫无同情心地齐心一挤,女人被挤出了队伍。马上又有人嚷着,我的鞋我的鞋。还有被挤疼的小孩子的哭声……

平常只需要两分钟的上车时间,现在,五分钟过去了,门边还挤着一大堆人,车上一半的座位空着,另一半座位上的人在做同一个动作,不停地看时间,不间断地皱眉头。

杨若也皱了皱眉头。如今这公交车的前进简直是蜗牛爬,不,比蜗牛爬还慢。今天一定又迟到了,领导的乌云脸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大爷,您老能快一点吗?”几分钟后,防疫员嗓门有点大地催促着,语气里的不耐烦顺着空气流了过来。

杨若撩起眼皮看过去,只见公交前门站着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他正低着头一边手忙脚乱地点着手机,一边抱歉地说:“没弄过这个东西,打扰大家时间了……”

车厢里有心急的上班族,语气也不佳地嚷嚷:“大爷,你慢慢弄,弄好了可以坐下一辆公交!”

下一辆被重读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我孙女还等着我送她去幼儿园呢。”大爷一边应着,一边继续手忙脚乱地点屏幕。汗水慢慢地渗出了头皮,聚集成黄豆大的颗粒,在阳光下,有些耀眼,继而顺着脸颊快速滚落下来……

看着看着,杨若有心疼了一下,自己的老父亲用手机也不熟练。她心想,谁再敢催促一句,她一定替老人还击,反正今天特别想找个人吵几句,没有理由。

同是上班族的杨若,也快赶不上打卡时间了,但是她不急。迟到就迟到吧,不就是扣分扣钱吗?不就是看一眼乌云脸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杨若成了这种遇到事过于淡定的人,可能结婚时就是。

新婚没多久,老公刘旭就曾经问过:“杨若,世界上有什么事能让你错乱脚步?”

杨若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是表示没有,还是说刘旭这句话问错了。

不过俩人像以前一样,都没在这个话题延伸,开始过日子。

杨若把胳膊支在窗户上,抬眼看向街对面。这是杨若最喜欢干的事。看着别人带着力量的生活劲头,好像自己也是那样的。其实不是,杨若心里很明白。

大中午的阳光照耀得特别灿烂,好像与冬天这个词,有些不搭。其实,走在阳光里,还是有些冷的,自己刚刚就是从太阳中走过来的,冬天就是冬天。一片薄薄的玻璃都能欺骗感官。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不会欺骗?

想到这,杨若不由地把围巾往上提了提,头往下低了低,整个脸埋进了围巾,只露两只眼睛看着外边,身子更加放松地往后一靠,瘫在椅子上。

既来之则安之。

忽然,杨若眼珠子停止了转动。她看见了自己的老公刘旭。

离公交车十几米的商场门口,刘旭左手提着几个购物袋,右手给旁边的一个女人撩了撩头发。女人把手里拿着的糖葫芦举到刘旭嘴边。刘旭摇了摇头,女人不动,坚持举着。刘旭笑了一下,张嘴咬了一颗,顺手刮了刮女人的鼻子。女人甜甜地笑了,刘旭也笑了。

刘旭的笑,让杨若恍惚了。

刘旭还会笑?在外是刘总,在家是小旭的刘旭,最是温文尔雅,做事有度,说话有自己固定的节奏。唯一一个缺点是,脸接近扑克,很少笑,偶尔笑也是稍微弯一下嘴角,到不了心。

看着刘旭不带任何杂质的笑,杨若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无拘无束,轻松得让看见的人感觉生活都美了。杨若的嘴角也不由地向上弯起。

真是一对璧人。笑容般配的璧人。其实长相也般配。

杨旭一米八二,阔脸剑眉。因为一周光临两次健身房,身材挺拔,没有人到中年的油腻。身边女子,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鹅蛋脸,大圆眼睛,一头波浪卷发,随意地披在肩头。这么冷的天气,穿着裙子配大衣。

低头看看自己,最厚的羽绒服,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不少。身材是个什么玩意,暖和最重要。

突然,杨若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干嘛,此刻最应景的应该是生气。老公都有外遇了, 作为正牌妻子不该生气吗?可是,杨若无论如何做心里建设,看着这个画面,就是生气不起来。坐公交这件小事,倒是有些影响心情。

因为西安疫情的爆发,这个与西安濒临的小城,开始草木皆兵。坐公交必须出示健康码和行程码。有些老人不习惯这种操作,平时从家里到单位的二十分钟车程,被拖成了长长的四五十分钟。也许更长,比如此刻。

杨若平时的出行靠的就是公交。西安疫情的爆发 ,打乱了许多人的生活节奏,包括杨若。

公交开始扫码的第一天,杨若回家比平常迟了半个小时。一家子坐在桌子边,等她回来开饭。公公婆婆没说话,刘旭先开口了:“从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下班。”

“嗯。”其实不接送也行,不就多花费半小时吗。杨若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今天上午,刘旭打电话过来说有事不能接送杨若,当然也不回家吃饭了。

原来刘旭的事,就是这件事。

跟刘旭一起的那个女人,杨若知道,刘旭的前女友杜依依。她对杜依依的认识,不是老公的坦白,而是通过小姑子的嘴。

杨若和小姑子先天气场不和。从杨若第一次登门,到杨若坐上花轿,嫁进刘家门,小姑子就没给过她一点好脸色。

关于杜依依的一切,是小姑子给杨若准备的刺。在小姑子无数次挑衅中,杨若知道了。

杜依依和刘旭从高中开始谈恋爱,到大学毕业,到工作,整整谈了八年的恋爱。在这八年里,杜依依和小姑子也成了闺密。八年时间多长,整整一个抗日战争时期。

谁知道,谈婚论嫁时,有了反转。当时,婆婆兴冲冲地找小城最有名的大仙——刘半仙挑选吉日。大仙说,二人大相不和,杜依依的八字比刘旭的硬……原来看杜依依是天仙的婆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坚决不同意,寻死觅活,甚至提出要出家当尼姑。

满城风雨。

一对鸳鸯被活活拆散。刘旭连续五年空窗期。

杨若是刘旭的第一个相亲对象,俩人一拍即合,不到半年,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杨若还记得他和刘旭的第一次见面,就在一对璧人刚才下来的那座商场的顶楼餐厅。

杨若因为在家追剧,忘记了时间,等赶到餐厅,与约定时间已经迟了整整一个小时。她找了一个万能的借口:“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刘旭不慌不忙地收起电脑说:“刚好,我处理了一点工作。”

没有火花四溅,也没有不忍直视,一切都过了及格线。

就这样不温不火的,又见了几次面。双方年龄都大了,双方父母都熟悉,大家都说合适,那就结婚吧。

结婚后的生活,继续像相亲一样平平淡淡。杨若自己的工资自己支配,刘旭呢,从不干涉,再拿出一部分钱当家用。至于生活琐事,杨若的,杨若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找闺蜜。刘旭的同样。关于家庭共同的事,一方提出,只要不过分,另一方点头通过。比相敬如宾还相敬如宾。

两年后,女儿出生。

十八年后的今年,女儿上大学离开了这座小城。

杨若突然无所事事了。每天早早回家听婆婆唠叨,被传成最孝顺的儿媳妇。其实是,她怕自己孤僻成了怪女人。刘旭的工作是标准的五加二,白加黑。

前不久,小姑子又来嚼舌根:杜依依离婚了,因为丈夫家暴,杜依依起诉到法院……为了离婚 ,杜依依净身出户……刘旭帮杜依依找律师……刘旭帮杜依依找房子……

小姑子讲完故事,眼睛瞪得很大,不眨一下地看着杨若。杨若无论如何挤眼睛,都没有挤出泪水。小姑子撇了撇嘴 ,失望地走了。

夜深人静时,杨若会自己反思,自己为什么不生气呢?不该生气吗?

但结果就是自己不生气,也许自己所有关于爱情的憧憬,全给了另一个男人,不,是男孩。

想到这,杨若换了只胳膊撑在玻璃上,把整张脸转向街对面。只见一个女孩,一只手举着个巨大的棉花糖,一只手举着个玩偶,直直的站立着,一个男孩,下蹲弯腰,帮女孩系鞋带,女孩的目光落在男孩头顶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愉悦。

特别像言情剧。其实,美好的生活比言情剧美多了。

看着看着,杨若的眼泪就来了。曾经也有这样一个男孩,愿意在大街上蹲下身子,给她系鞋带,愿意在寒冷冬天的大清早帮她打一瓶热水,愿意陪着她去很远很远的城市演出,愿意在新年钟声响起的刹那亲吻她的额头……

所有的情深是不是都不寿,杨若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像棉花糖一样的男孩,遭到了上帝的妒忌,在青春年华,去了另一个世界。从此以后,好像所有的感情,也追随着男孩的身影去了。

杨若开始不喜不悲。

停了好久的公交,终于开始前进了。

公交都在前进,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也该前进了,过完年,先报个驾照。原来一直认为,刘旭会了就行,自己需要时由他接送,看来这个愿望过于美好。

二十多年没动过的钢琴,也不知道蒙了多厚的尘土,也让它奏起来吧。当一名钢琴老师,是自己在校园的喷泉旁,大声宣告世界的,那个最美的男孩是证人。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工作与教师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不,做一名业余的钢琴老师也行……

至于刘旭 ,那个一直温温和和的枕边人,亏待过自己吗?绝对没有。反而是包容了许多。他快乐吗?不知道。他幸福吗,也许不。

活了半辈子,过与不过,都生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青春的损失是双面刃,婚姻生活中的人都是它的手下败将。

这一刻,杨若悲哀地感觉到自己和刘旭都是生活的可怜人,二十来年的时光,就这样蹉跎了。

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好,只是你的好和我的好相撞的那一刻,不是刚刚好。成全别人,并非没有成全自己!

公交车终于摇到站了,迈出车门的杨若,在阳光里神采飞扬 ,目光坚定,步履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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