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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研读》72:汉纪(六)

2024-11-20  本文已影响0人  黄河歌者


  《<资治通鉴>研读》72:

              汉纪(六)

倒悬之危

梁国太傅贾谊上书说:“臣私下里观察天下时势,值得痛哭的事情有一件,值得流泪的事情有两件,值得长叹的事情有六件,至于其他违背常理伤害大道的,难以全部列举。进言的人都说:‘天下平安并且大治’,臣独自认为不是这样。说天下平安并且大治的,不是愚昧就是阿谀,他们既没有从实际出发,更没有真正了解治乱之体。就像下面有火种的柴草自己却睡在上面,火虽然还没有暂时点燃,却对外说很平安,现在的国家形势,和这个有什么差别呢!本末颠倒,首尾混乱,国家制度松弛,纲纪缺乏,怎么能称得上大治!陛下为什么不给臣机会,让我能详细在您面前陈述,讲明国家治安之策,陛下可以尝试着进行选择呢!”

“如果认为治理国家就是劳累智虑,辛苦身体,缺乏钟鼓之乐,这是不对的。古代的礼乐和现在相同,再加上诸侯遵守法纪,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奴宾服,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平息,大数既得,就会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圣主帝王,去世后成为明神,美德流传无穷,使顾成庙被尊称为太宗,向上和太祖的伟业相配,与汉朝一起流芳百世。构建长治久安之势,成就后世宗法。即使有愚笨不成器的继承者,也能继承祖业。凭借陛下英明通达,只要让稍微懂得治国之理的人在下辅佐,做到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诸侯王国的力量太过强大,必然会和朝廷互相猜疑对立,百姓也会屡次遭受灾祸,主上也常为此忧虑,这确实不是安定朝廷、保全百姓的办法。现在,恐怕会有陛下的亲弟弟在东方称帝,而陛下亲哥哥的儿子会向西进攻朝廷,并且吴王谋反的事已经报告上来了。陛下正当壮年,行事符合道义,没有任何过错,对诸侯王的恩泽不断增加,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更大的诸侯,因为他们的权力比这还要强大十倍呢!”

“但是天下还算安定,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那些大诸侯国的诸侯王还没成年,朝廷派去的太傅、相国正掌握着诸侯国的大权。几年以后,诸侯王大都加冠成人,他们精力旺盛,朝廷委派的太傅、相国就会不得不称病免官,那些诸侯王就会把丞尉以上的官员全都安插上自己的亲信。如果这样,他们和淮南王、济北王有什么不同呢!到了那个时候,再想使国家长治久安,就是唐尧舜虞也不能做到了。”

“黄帝说过:‘日中必熭(音wèi,卫),操刀必割。’现在如果按照这个道理去做,想使国家安定,就会很容易。如果不早早动手,就会伤害骨肉之情乃至于杀掉他们,这难道和当年的秦朝末年有什么区别吗?那些自恃实力强大反叛的异姓诸侯王,汉朝已经有幸战胜他们了,可是这并没有消除混乱的根源。同姓诸侯王又沿着这条老路发动叛乱,这已经有征兆了,这种形势又完全和过去一样。灾祸的变化,还不知要演变到什么程度。像您这样英明的皇帝处在这种情况下,尚且不能使国家安宁,后世的人又能怎么办到呢?”

“臣私下里研究前面的事情,大抵规律是势力强者先反。长沙王也有两万五千户封邑,他功劳少但最后保全,势力不强而表现最忠诚,不单单是因为吴芮秉性不同于这些人,而是形势造就了这种情况。如果把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封为占据数十城的诸侯王,虽然现在他们的势力衰弱了,但也不一定能存活下来;如果把韩信、彭越等人只封为列侯居住在长安,就是到现在也许仍然可以存活。既然是这种情况,那么就能知道治理天下的大计了。想要让诸侯王都忠诚归附,就要让他们像长沙王吴芮那样弱小;要想使臣子不像彭越等人那样被菹醢,就要让他们像樊哙、郦商等人一样;要想天下长治久安,就要多建立诸侯小国来削弱他们的势力。力量弱小容易驱使其行义,国小就会不会生出邪心。”

尾大不掉

“现在海内的形势,就像身体指挥双臂,双臂所指,没有人敢不服从,诸侯之君不敢存有异心,辐凑并进听命于当今天子。把诸侯国进行割地定制,命令齐、赵、楚再分为若干小国,让悼惠王、幽王、元王的子孙都能接受其先祖所分之地,一直到分完为止。对那些封地多而子孙的国家也进行分割,先空闲处置,等其有子孙后再进行分封。对于诸侯的封地被削夺归入朝廷的,可以迁徙其诸侯或者分封其子孙到别的地方,按照同样的土地数量进行补偿;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都不想从他们手中抢夺,只是为谋划国家安定罢了,所以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之廉。这样一来,就是让婴幼儿做皇帝也会天下大安,就是立遗腹子为帝,甚至于让大臣朝拜衣服,天下也不会大乱,这样的大治也会被后世称颂。施行这样一种举措而有五种功业,陛下为什么还长久顾虑,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呢?”

“目前,天下的形势好像一个人患了脚肿病一样。一条小腿肿得差不多跟腰一样粗,一个脚趾头肿得差不多像大腿一样粗。平时都不能屈伸,如果一两个脚趾抽动,全身都感到疼痛难忍。如果现在不及时治疗,必定会成为顽固病症,以后就是有扁鹊也无能为力。况且患的不仅仅是脚肿病,而且还苦于脚掌扭折。元王的儿子是陛下的堂弟,现在的楚王是陛下堂弟的儿子。惠王的儿子是陛下亲哥哥的儿子,现在做齐王的则是陛下哥哥的孙子。现在,陛下近亲当中有封地的没能促进天下安定,而疏远的人有的则凭借手中的权力威胁天子。所以,我说不但患了脚肿病,而且同时还苦于脚掌扭折。值得为此痛哭的,就是这种病啊!”

“天下的形势正像是倒悬之危。天子是天下之首,为什么呢?因为身处上位。蛮夷是天下之足,为什么呢?因为身处下位。现在匈奴对汉朝侮慢侵掠,其大不敬到了极致,成为天下祸患,没有止境,汉朝只能靠送去金钱丝絮和织品奉迎他们。夷狄向朝廷发号施令,这本来是主上的权力;天子向匈奴纳贡,这本来是臣下之礼。脚却登临上面,头却处于下面,倒悬的情况就是这样,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还能说有治国人才吗?臣值得为之流泪的,这就是这件事情啊。现在不努力去猎捕猛敌却去射猎野猪,不用力去搏击敌人却去捕捉野兔,一心迷恋于娱乐而不去图谋解决大患,这绝对不是让天下安定的做法啊。德可远施,威可远加,但现在仅仅在数百里外就已经威令不信。臣值得流泪的,正是这第件事情啊。”

“现在普通百姓用帝王服饰来装饰房屋,那些倡优等下贱之人,也能穿上王后的服饰;何况帝王自己平时也只是穿着皂绨,但富裕的百姓却用来纹绣房屋;王后丝绢用来绣饰领口,普通百姓的孽妾却用来装饰鞋子:这就是臣所讲的错乱之事。如果一百人制作衣服却不能满足一人穿衣,那么要使天下人无寒,怎么能做得到呢?如果一人努力耕种,却有十人聚集起来大吃大喝,想要使天下人无饥,这也是不可能的。身体肌肤饥寒交迫的人们,要想让他们不去做奸邪的出格之事,这也是不可能的。值得臣大声叹息的,正是这件事情。”

“商鞅舍掉礼义,抛弃仁恩,只一心致力于进取,变法施行两年后,秦国的风俗日益败坏。所以秦国富裕家庭儿子成年就会马上分家,贫困家庭的儿子成年后就到富户家中入赘为婿。借给自己的父亲农具使用,表现出很施舍的样子;母亲借用一下自己的簸萁笤帚,立刻会遭到打骂。儿媳妇公然抱着孩子喂奶,和公公叉开腿并排而坐;婆媳之间一言不和,马上反唇相讥。他们对儿子的感情只是为了利益,和禽兽之间没有什么差别。秦朝的弊端一直延续到了汉朝,其遗风余俗仍然没有改变。现在的风俗以奢靡攀比为荣,上面没有制度约束,就这样放弃礼仪,远离廉耻,情况一天比一天加剧,可以说每月每年情况都不一样。天下人只为追逐利益,从不考虑行为是否得当,更有严重的杀掉父亲和兄长。大臣们只把不上报和组织召开的会议不中断当作头等大事。对于风俗败坏,都安然处之不以为怪,无动于衷,认为理所当然。移风易俗,使天下人心归向正道,这些不是平庸的官吏所能做到的。平庸官吏所能干的,只能是写写公文,收收钱财,根本不懂得治国根本。陛下您又不为此忧虑,我私下替陛下感到惋惜。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就确定制度,命令君君臣臣,上下各有差别,父子六亲各得相宜,奸人无机可乘,群臣众人都讲忠信,上下不再相疑呢!这样的事业一旦确定,就会世世常安,后世也有法可循。假如制度纲纪不能确定,就像那样江河中的船只没有揽绳和船桨一样,如果在中流遇到风波,船只肯定会倾覆。值得臣大声叹息的,正是这件事情。”

“夏、商、周朝统治天下都有几十世,秦朝统治天下只经历二世就灭亡了。人性之间相差不是太大,为什么三代的君主统治天下的时间这么长久,秦朝却因无道暴虐这么短暂呢?其原因实际上是明显可知的。古代的帝王在太子刚刚降生后,教育他礼仪,有专门的士人负责,有关部门整肃冠冕,到南郊祭祀天地。他经过宫阙要下车马步行,过庙宇则要快步前行,这都是孝子之道。所以在太子是小孩子时,教育早已经实行了。太子从孩提时期就有见识,这是因为有三公、三少用孝仁礼义来教育引导他,驱逐了奸邪之人,不让他看到世间恶行。另外还要选拔天下的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来护卫太子,让这些人与太子同居住同出入。所以太子在成长过程中能看到正事,听到正言,施行正道,因此左右前后都是正派之人。平时习惯和正派人居处,做事就不可能不正派,就像生长在齐国的人不能不讲齐国方言一样;平时习惯和不正派的人居处,就不能正派,就像生长在楚地的人不得不讲楚地方言一样。所以确定太子的倾向,必须先让他接受教育,然后才能去尝试;确定太子的爱好,必须先使他形成习惯,然后才能去做。孔子说:‘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

“太子在智慧与学习中同步增长,所以做事就能切合准则;教化和思想一起形成,所以其行为合乎道理就像出自本性一样。夏商周三代之所以统治时间长久,是因为他们用这些办法来辅助太子。到了秦朝就不是这样。秦朝的社会风气本来就不讲究谦让,他们崇尚的是揭发控告别家阴私;他们本来就不讲究礼义,他们更崇尚的是刑罚。赵高辅助秦二世,教育他的是刑戮之法,所练习的不是杀人割鼻,就是灭门三族。所以秦二世当天登上帝位,第二天就开始动手杀人,他把忠心进谏的话说成是诽谤,把深谋远虑当成妖言惑众,把杀人视作割草。这难道只是因为秦二世本性凶恶吗?那是因为教育他的东西都不是正常道理。俗话说:‘前车覆,后车诚。’秦朝之所以很快灭绝,其轨迹清晰可见;但见而却不知道躲避,只会导致后车再次倾覆。天下的命运决定于太子,太子治国能力的强弱,在于是否进行早期教育并为其遴选教育他的左右人员。如果在其思想观念还没有形成时进行教育,就很容易进行教化引导;让他如何领悟道术提高智力,那也是教育之力。至于其习惯养成,那就是身边左右的事了。北方匈奴和南方百越之人,生下来声音相同,习惯欲望也没有太大不同,但却随着成长环境不同,受到风俗浸染,现在经过多重翻译,仍然不能准确进行沟通,行为习惯到死也不能改变,这都是教化和习惯所造成的情况。所以臣建议要为太子挑选身边左右人员,进行早期教育最为急迫。如果教育得当,身边左右的人员正派,那么太子就会正派,太子正派那么天下可定。《尚书》中说:‘一人有庆,兆民赖之。’这是当前的急务。”

“大凡普通人的智慧,能看到发生之事,不能看到将要发生之事。礼仪就是禁止这些事情在发生之前,法律则是禁止这些事情在发生之后,所以法律的功效很容易显现,但礼仪的教化作用却很难看到。用庆赏来劝善,用刑罚来惩恶,先王用这样的办法来执政,坚如金石,按照这个办法来行令,守信就像四时一样准确,用这种办法例行公事,其无私就像天地一样永存,为什么不继续使用呢?礼之所以称为礼,贵在杜绝恶行在其没有萌生前,把教育做在最细微处,让百姓一天天向善远罪,而自己却并不知道。孔子说:‘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乎!’为人主谋划的人,不如先审定取舍标准;取舍的标准在朝廷确定后,安危的萌生就反应在外部了。秦始皇想要尊奉宗庙安定子孙,这和商汤、周武王的想法相同,但是商汤和周武王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年没有失掉天下,秦始皇治理天下,十多年后导致大败。这其实不是别的原因,商汤和周武王确定取舍的标准和秦始皇确定的取舍标准根本不同。天下就是大的礼器。现在人们在安置礼器时,安置安稳的地方就安定,安置在危险的地方就危险。治理天下和放置礼器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在于天子如何放置罢了。商汤和周武王把天下放置在仁、义、礼、乐的位置,恩德广泽四方,禽兽、草木茂盛,恩德加于蛮貊四夷,接连子孙几十代,这些是天下人都知道的。秦始皇把天下放在法令刑罚的位置,没有一点恩德,所以埋怨仇恨遍布天下,普通百姓憎恨他如仇敌,祸害多次差点临其身,后来子孙诛死断绝,这也是天下人都看到的。这不是很明显的验证吗?有人说:‘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天有人说礼义不如法令,教化不如刑罚,陛下为什么不援引商、周、秦朝的事来给他们看呢?人主的尊贵就像殿堂,群臣则像台阶,百姓就像地面。所以台阶在九级以上,地基离地面远,那么殿堂就高;台阶没有级别,离地面越近,殿堂就越低下。高的难以攀登,低的易于跨越,这是自然常理。所以古代圣王制定等级,朝廷有公、卿、大夫、士,地方封国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大小官吏,一直排列到平民,等级分明,而天子的地位在最上面,所以他的尊贵是至高无上的。”

投鼠忌器

“乡间流行的谚语中说:‘欲投鼠而忌器。’这是很好的比喻。因为老鼠距离器物近,人们尚且害怕损坏器物而不敢追打,何况显贵之臣距离主上太近呢!用廉耻节礼治理君子,所以要赏赐其自尽用而不杀戮侮辱。现在从王侯三公这些贵人起,都是天子要敬重以礼相待的人,就是古代的天子称作伯父、伯舅的人,而对他们与民众同样施用各种刑罚,那么殿堂不就失去台阶了吗?被杀戮侮辱的人不是太迫近天子吗?廉耻不被推行,大臣无不掌握重权,这些高官不就会生出囚徒的无耻之心了吗?秦二世被阎乐杀于望夷宫这件事,秦二世就应当被判处重罪,这是因为投鼠不忌器造成的。”

“臣听说过,鞋子再新也不能放置在枕头上,冠冕再陈旧也不能当鞋垫。对于曾经处过贵宠之位的人物,天子对其以礼相待,官吏百姓曾经俯伏来表达敬畏之情,现在如果犯了过失,帝王下令废掉其官职可以,辞退其可以,赏赐其自尽可以,灭亡其宗族也可以;如果派人将其逮捕,用绳子牵着押送到官府,然后将其投入监狱,编入到囚徒罪犯之中,让司寇小吏任意对其打骂鞭笞,这大概不是应该让普通百姓看到的。一旦这样去做了,那么就会让卑贱者熟悉了解尊贵者一旦犯错,他们也可以对其如此行事,这不是教化天下的做法,也不是尊敬宠贵的教化办法。古代有大臣因为不廉洁而废掉官职的,不说其不廉洁,而是说其‘祭器不整洁’;因为行为污秽淫乱男女无别的,不说其污秽,而是说其‘帷薄不修’;因为行事风格疲软而不胜任的,不说其行事疲软,而是说其‘下官不职’。所以对贵幸大臣进行定罪,不但不能当面喝斥呼叫,而且还要迂回迁就为其隐讳。所以那些处于应被大声谴责呵斥地位的人,听到谴责呵斥就要穿上丧服,盘水加剑,到请罪的房间去请罪,主上也并不命人把其捆绑起来用绳子牵走。对有中等罪行的人,听到命令便要自毁容仪认罪,主上也不并命人把刀架到其脖子上。犯有大罪的人,听到命令便朝北跪拜认罪,跪下自杀,主上不派人揪住其头发按下处死,并且要说:‘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对其礼遇,所以群臣自爱;用廉耻待人,所以人们就注重节操和德行。主上用廉耻礼义对待他的臣子,但臣子却不以节操和德行报答他的主上,那他就不是算正常人类啊。所以教化成、风俗定,那么作为臣子的人,就会想到主上忘记自己,想到国家忘记自己的家庭,想到公事忘记自己的私事,见利不随便谋取,见祸害不苟且逃避,只按照道义办事,所以就能托付给其不受约束的权力,可以寄托未成年的主上之孤。这是勉励廉耻推行礼义所应达到的,主上为什么要失掉这些呢!这些事不做,反而长久去顾及不应该做的事,所以臣说值得叹息的,就是这些事情啊。”

贾谊因为周勃前番被逮捕入狱,最后无罪释放,所以他才以此来讥讽劝谏汉文帝。汉文帝深刻接受他的建议,对大臣属下做事很有节制,以后凡是大臣犯了重罪,都赏赐其自杀,不再到监狱中受刑。

这年冬十月,汉文帝诏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诸侯王子以及两千石以上官吏,不得擅自征召逮捕。

公元前173年夏四月,汉文帝宣布大赦天下。

六月癸酉日,未央宫东阙的阁楼发生火灾。

民间有歌唱淮南王刘长说:“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汉文帝听到后非常不安。

公元前172年夏天,汉文帝封刘长的四个儿子刘安等人都为列侯。贾谊知道汉文帝肯定要恢复其原有的淮南封地,就上书劝谏说:“淮南王刘长悖逆无道,天下人谁不知道其罪责呢?陛下幸而宽大赦免迁徙他,他却绝食而死,天下谁不认为他死有余辜呢?现在再尊奉罪人的儿子,这足以遭到天下人的诽谤。当他们成年后,难道会忘记父亲之死吗?白公胜为父亲报仇,针对的就是其祖父及他的伯父、叔父。白公作乱,并非想取代为国家之主,只想发泄私愤,想用匕首插入仇人的胸膛,只图和仇人同归于尽。淮南国虽然面积很小,但却是英布曾经利用反汉的地方,汉朝能够存续已经很幸运了。让仇人有了危害汉朝的资本,这本身就是失策。虽然把淮南国一分为四,但是四个儿子肯定会一心对汉。给予其部众,让他们积累钱财,这不是让伍子胥、白公胜在大都市中报仇,就会有专诸、荆轲起于两柱之间,这就是所谓的假贼兵为虎。希望陛下再稍微考虑一下!”

汉文帝不听。

有颗彗星出现在东方。

公元前171年春天,天下大旱。

这年冬天,汉文帝来到甘泉宫。

将军薄昭杀掉汉朝使者,汉文帝不忍心诛杀,派公卿从去和薄昭饮酒,想要让薄昭自杀,薄昭不肯。汉文帝派群臣身穿丧服前往哭祭,薄昭这才自杀。

臣司马光曰:李德裕认为:“汉文帝逼死舅舅薄昭确实非常果断,但却有损于大义。当年秦康公送晋文公返回时,曾经发出这样的感叹:看到舅舅,好像母亲仍然在世一样。何况当时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仍然健在,她只有这一个弟弟薄昭,汉文帝毫不留情逼死薄昭,这不是孝顺母亲的做法。”
愚臣却认为,法律是天下共同遵守的公器,只有善于运用法律的人,才能做到不分亲疏,无所回避,这样才能使所有人不敢依仗有人支持而触犯法律。薄昭虽然向来被称为忠厚长者,汉文帝没有为他选择贤良师傅约束他,却任用他掌握兵权;他骄横犯上,以至于敢杀掉朝廷使者,不是依仗有人劫持,能这样大胆吗?假如汉文帝赦免了他,那与后来汉成帝、汉哀帝时朝纲废弛的局面,又有什么不同呢?魏文帝曾称赞汉文帝的美德,但却不赞成他杀薄昭,说:“对于舅舅,皇帝应能让他们安享富贵,不应当授予他们干政权力。既然违法犯罪,却又不得不按法律论处。”这是讽刺汉文帝不及早限制薄昭,才导致了以后恶果。魏文帝的评论,是非常忠恳的。由此看来,想要宽慰太后之心,还是要谨慎开始吧!
刑不上大夫

黄其军

        作于2024年11月15日(古历甲辰年十月十五)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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