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
火葬场的天空被烟熏得惨白,
正如流尽了泪水的娼妓的面庞。
可是上帝的笑容依旧,
在大地另一头仍然阳光灿烂。
他们在朗朗晴空下挥洒着生命,
我们则在这彼岸之地苟延残喘,
活像一只只被善良之人遗弃的蝇。
“看啊,”他们会说,“看啊!”
“我们是神的孩子!”
然而我们只剩下无言的苦笑
和身后灿烂的月光。
我们这美丽世界中的恶魔从索多玛降生
背叛了它的故乡
追寻上帝的肮脏的脚印。
蝇们漫无目的地飞翔,
围绕着共舞的神之子们。
可是他们唾弃它们,
这唤作神之子的婊子们,
他们唾弃它们。
当绚丽的黄昏降临
天地上下成蜂蜜色之时,
蝇们与自己荒谬的理想做最短暂的接吻。
然后,恶毒的水从九天流泄,
洗刷它们罪恶朴实的灵魂。
人类,他们,神之子们,
沉默地喜形于色,似乎见证了无血的大戮
欢快地拍着被上帝铐着的双手,
最后终于耐不住沉默,释然地离去。
泪水夺眶而出,那是蝇们的话语。
它们剖开自己的颓废的胸膛,
掏出自己暗淡如同将亡的雏鸟一般的心脏
和破败成灰色的肺,
将它们扔向上帝的澄澈的眼中。
接着,恶之华从它们毁灭了的胸膛中
歪曲旺盛地生长出来,
那场面毫不逊色于
地狱的小曼陀罗花凋谢之景。
恶魔哭泣,天使狂欢。
这是天地不再做蜂蜜色的时候的事情。
神之子们在颤抖着的凌晨复活,
开始了他们正义的猎杀。
笑容永恒,神采奕奕,
那是神之子们被上帝赋予的特权。
蝇们企图躲藏起来,乱作一团,
可在幸福的黑夜中,痛苦会带来光明,
于是它们便成了可悲的萤火虫。
黑夜过去,白昼不再,萤火虫们生命殆尽。
凡是它们飞过的地方,他们都笑着避开。
凡是它们唾弃的东西,他们都笑着接受。
啊!可悲啊,可笑啊,这群没用的蝇们!
蝇我在人流中逆行,粗糙的灵魂上
沾满了无谓的鲜血。
“你要去哪儿?”
令人心生敬畏的戏谑之声传来。
“我要去彼岸。”
沉默如同美丽深邃的纯洁的女人,
将我的庸俗智慧的心灵囚禁。
“彼岸可是坟场!”
这声音释放出莫大的惊异
与聪明的不屑。
“我要去那里埋葬蝇的尸体。”
悲壮的乐音从大地尽头响起……
那是年迈的撒旦在孤独雄浑的黄昏奏响的
比天堂空灵的竖琴发出的悦耳之音
更加宏伟深邃而又不失智慧的讽刺的
死去的蝇们写给神之子与上帝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