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言读后（下）之二——筋骨
（接前文）
一、背景
二、出处
三、前言
四、书的结构
五、高光时刻
3、筋骨
1）《名言》说，“字要骨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意思是“写字要有间架骨力”（《评注》）。董其昌说：“作书最要泯没棱痕”，即指通常笔画的外缘不能见棱见角，好比骨骼外面要裹着层（带）筋肉，让肢体外表适度圆润。字的儁拔是通过瘦劲有力呈现的，它靠间架结构而不是笔画来实现。
筋骨之说源自东晋卫夫人《笔阵图》：“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结合米、董的解读，我们知道所谓“有筋骨”意指富有儁拔的结构，并且笔画的墨色当中带有转束痕迹（指筋）（以使笔画生动、有力）的字。这二者的结合，就会让字显得挺拔而雅致。
换句话说，字的结构强于笔画，结构是基础，笔画呈现韵味。间架结构变化有限，好的笔墨则风格各异。
《米海岳年谱》载，黄庭坚赠诗米友仁（米芾之子）：“我有元晖（后元晖二字为米友仁所用）古印章，印刓（刓音丸，指磨损）不忍与诸郎。虎儿（指友仁）笔力能扛鼎（音刚鼎，指举鼎），教字元晖继阿章（指米芾）。”米友仁少年以笔力出名，黄庭坚慧眼识珠，这是古人重视笔力的一个例子。
这几位大家的字，都是公认有代表性的书法楷模。他们彼此间字的间架结构相差不大，因为有明确的师承和借鉴关系，只是苏米的个人风格更强烈一些，这也是他们在书史中位于开创地位的缘起；
佳品书作的差别无非是运笔力度、行笔速度、用墨习惯、提按节奏和转束心得不同，由此形成不同的风格。因此也可见笔墨是和个人息息相关，并不随时代变化。经历过历史长河考验的好营养，永远值得汲取。
《名言》还专门批评唐明皇开始的作字肥俗之风，使得徐浩这样的书家也低挡不住，风格“合时君所好”；抄经的经生们的字“亦自此肥”。这都是强调结体肥俗是字病，瘦劲才是昂扬挺拔的核心要义。
2）《名言》说，（字有了筋骨），“秀润生，布置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这是指具备了绝好的间架和笔画转束的功夫以后，写字就算稍作纵逸，变化也不会落入俗品。
“变态贵形不贵苦”，即指变化难在结体上取势，而非笔画的放纵。如果写字缺乏筋骨，就没有了秀润的基调，字看起来嫌苦，苦即是怒张和怪异；而行笔也崇尚自然不做作，书写时经营笔画过多则容易刻意作态，布置谋篇成了匠人风气，也终成字病。
3）《评注》考证，“颜筋柳骨”之说出自北宋范仲淹《诔石曼卿文》（诔音垒，诔文是一种悼文，与祭文、行状并行，各自体裁不同），“是对石曼卿书法的赞语，是不能成其为‘筋骨之说’的”。换句话说，“颜筋柳骨”只是互文现义的修辞法，并不特指颜柳书法的某项成就。
所以《名言》中，米老“‘筋骨之说’出于柳”也是不准确的，他这里是欲借柳公权行书书札“怒张”的特点，批评“世人但以怒张为筋骨，不知不怒张自有筋骨焉”。这说明即使在北宋那样大师辈出、审美堪称卓绝的年代，用笔怒张的字也容易被看作有精神，而忽略了其书卷气的缺失。
米芾的书论观点全面，强调结体取势、大小有分、瘦劲自然，主张“变态贵形不贵苦”，反对“以怒张为筋骨”。这些珠玑之言是他正值书法盛世的最佳审美教材，对于今天仍有鲜明的现实意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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