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是渣不是甜
写作日更-31
周五放学后，校长室里，三人。
“你女儿，学习成绩很好，也是今年重点培养的好苗子，但最近成绩有些下滑，做家长的要多多关心。” 男人对站在桌前的张娴静说。
“好的，谢谢校长的关心，我今天带美姗回家，好好聊聊。” 张静娴本想再说几句客气话，顿在喉咙里怎么也上不来。
驱车不知道行驶了多久。
当天晚上， 张静娴和容美姗没有回家，张静娴一路驱车，无论哪个岔路口都是向左，容美姗在后座上，一路无言，驶过街区，便利店、超市、百货商场，房子越来越稀疏低矮，慢慢出现了田地，山坡，好像是往乡村，大片大片的甘蔗地，车好像要穿越这片田地，一切都是未知，容美姗的眼神里从无助无语到逐渐活络起来。
暮色渐浓，黑幔笼罩，淅淅沥沥的雨，开始瓢泼起来。
被世界抛弃的母女两此刻不得不在车内取暖，倾盆大雨让前方的未知显得岌岌可危，恐惧骤然升起， 张静娴只好停在路边，等雨过后再驶向未知的前方。
“妈妈在17岁时因为打架劝退离校，你比妈妈强多了，比妈妈勇敢，还是优等生哦。” 张静娴点了一根烟，静静的，袅袅的，从精致的妆容前抚过，绕到随意盘起的发丝，缕缕升腾。
“妈妈为你感到骄傲，美姗，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孩子。” 转头给了容美姗一个特别治愈的微笑，那是张静娴在女儿面前一直保有的由衷之言，简单直接而又暖人心沁。
“妈，今天.....” 容美姗话语刚出口，又像落了玩具的孩子，开始慌慌张张找寻合适的字来答复。
此刻，容美姗的脑海里，不名由来的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出现：那是初中一个寻常的放学后，门口停了爸爸的车，然后，进屋在饭桌上看到了离婚协议书。随后，就是一声尖利的惨叫，最后，来了很多人，乌央乌央的。后来在容美姗的记忆里，都是父亲的决绝和母亲自杀未遂的那道疤，同时，在她的心里也深深的刻上了一道疤，与母亲手腕上的痕迹心心相惜。
“今天，是你爸给我打电活，说你成绩掉的厉害，你爸的言下之意是，我该管管，但孩子的事，难道真的只是孩子的原因吗？真的只是你的事情吗？” 张娴静还是刀枪直入。
“妈，其实......”
张静娴不由的在右手无名指处抚摸，还是那么的膈应，又叹了一口气。
此刻，香烟自顾自地静静燃烧，并不急着抚慰，但好像，又安慰到了。
“你爸是一天到晚忙，忙管理学校，忙项目申请，忙这忙那......”
“你上初中那会，你爸非要跟我离婚，我求过他，等你18岁，等你能理解明白了，我也放手，离婚是迟早的事，他就那么急不可耐吗？” 张静娴开始哽咽，握着方向盘的左手用力的隐隐作痛。
“只是为什么现在还要抓着你不放，明明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真是父母造的孽都算到孩子头上，世事无常，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外面蒙蒙的雨气，让人有着烟雨江南的梦幻，顺着玻璃的雨水此刻袅袅婷婷的散发着，真实、恨、怨、情、仇都缠绕着。大大的天地，小小的车，小小的2个人，都揉杂在一起。
“妈，我都知道，今天校长这么客气的跟你说话，其实早就跟我们划清了界限。” 容美姗冷静了下来，甚至决绝的来看待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学校的教学质量高，我是凭自己的实力考上的，没有沾他半点关系，我的学习成绩高低不会受他丁点影响，我.......”
“不，美姗，妈妈需要和你好好谈谈，我们只是需要点时间。”
“当年我离开校园，以为从此可以无拘无束，肆意青春，后来遇到你爸，倒头来，是你爸下嫁到我家，遇到你爸这样知书达理的书香门第的人，我也是在那一刻，愿意为他放弃一切，愿意洗手做羹汤......”
“我们也确实过了几年甜蜜的日子，他说日子就像甘蔗，越嚼越甜，小时候我就怕把你的牙给甜坏了。” 两人不由自主的望着窗外的甘蔗地。
“而他心里想的一直是他的初恋，你上初中那会，他决绝的提出离婚，我都自残的挽留他，还是走了。” 张静娴下意识的摸摸那到疤，后来祛疤产品坚持涂抹，如今只是浅浅的一道。
车内一阵沉静。
“妈，其实那个人早就放下了，只是你还没放下，他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校长的头衔而已，而且，是个渣男......”
“不，美姗，你不能这样说，他毕竟还是你的爸爸。” 张静娴嘤嘤呜呜里甚至带着点愤怒。
“妈，你知道吗？那个人，就是这地里的甘蔗，先甜后渣，你嚼着是干脆清爽，你看他是甜如初恋，而他却弃你如渣，甘蔗渣。”
容美姗终于在这一口气说出了埋怨心底多年的怨气，看透了张静娴情绪上的阴晴不定，时而优柔寡断，时而果断决绝，有着对读书人高看一眼的卑微，有着深夜怀恋的小声抽泣，而在外人又是高冷强撑的伪装。
容美姗在一年多的校园生活中，红砖青瓦下，两个人都默契般的，将自己的情绪波动克制到极致，无论是周一全校的升旗仪式，或是广播里的校长语录，亦是操场上她的身姿快跑，还是例行巡查班级，更是每次考试赫然上榜的名单，都是他对她的折磨，也是她对他的挑衅。
容美姗曾想趁着风高夜黑和张静娴逃离这个城市，但现实却总是赤裸裸的难看，张静娴还在执念幻想那个男人的归来。
“妈，雨停了，我们回去吧。”
张静娴最后看了一眼甘蔗地，启动了引擎。她何尝不知甘蔗是渣不是甜，越嚼越渣，渣到泪如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