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令正翔语小说连载

晚餐,总在夕阳西垂时

2020-11-09  本文已影响0人  林建明

夕阳透过西墙的窗户进屋,在灰色的水泥坪上,投成了一个三角形的舞台近景。在这静静的时光里,低矮的锅屋内,像突然抖进一片斜斜飘舞的轻纱,它柔柔地披在小桌边的母亲身上,静静的披在母灰白色的头发上,却再也反射不出一缕光泽,哪怕是淡淡的一丝。

每次回家,返程前一天都要遵从母亲的叮嘱,回程家墩吃一顿晚饭。第二天就要出门了,总有聊不尽的一些家常话,我对母亲的反复嘱咐,自然也有母亲对我即将离去的难过,不舍。还要询问我准备带哪些老家的土产品。

晚餐吃的是面条。父亲在世时,每次回家,他都会上街,江鲜河鲜,带鱼鸡翅,蔬菜也是挑最新鲜的,好像我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他总嘱咐母亲挑我喜欢吃的做,哪碗菜只要从我嘴里说个好字,那几天的餐桌上必然少不了这碗菜。自从父亲走了以后,我的味蕾变得越来越单调,越来越容易打发。母亲记住父亲的话,忘了我以前的种种最爱,只记住了我喜欢吃面条这一嗜好,只是荷包蛋从两只变成三只,四只。其实吃什么都吃不了多少,倒是话,越聊越多。一份牵挂都是扯出来的,像一团麻丝,越扯越长。

“明天走了?明天真的走了?”母亲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像头发上落下的一缕夕阳,我知道夕阳周边已被大片的夜色包裹起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说这句的时候,有一声轻微的叹息,母亲耳朵不怎么灵,她肯定以为我同样没有听到。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似乎明晃晃的夕阳瞬间消失殆尽。

我的心也随着夕阳西垂。

外出三十多年,返程的步伐由于有了私家车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便利,心情却越来越沉,总觉得有双无形的手在撕扯,在生拉硬拽,似乎渐渐摩破了心脉,血,渗了出来。

记得是父亲赶我们出门的啊。他用棍子先赶走输掉了做生意本钱的弟弟。那根大拇指粗的树枝断成几截,挨了打的弟弟坐在江堤的边沿,头埋在双腿之间,一袭褪了色的草绿色军大衣,变成了一堆枯草。那天的黄昏,从太阳还未落下的江面上,驶来一艘轮船,终点是南京,弟弟就在夜色还未降临之前,挤进了轮船的铁门。

我也是在一个黄昏随轮船东去的。和弟弟不同的是,父亲没用棍子,而是用语言送我出村的。“不出门,靠一亩地喝西北风,喝风还要看天气。”那时,我已成家。成家的人不再是孩子,父亲的棍棒自然不会落下来,况且,他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但有些语言似鼓励也似鞭子。

冬去春来,岁月的脚步不会停歇。回家的路途由轮船变成大客,又换来高铁。变化的还有无奈的心境。

只有夕阳不会变,依旧又大又圆挂在村西的树梢上,就像一幅宁静的画。但黄昏是日子转的一个弯,稍不留神,夕阳坠落,仅存的一点余光很快就被夜色铺盖过去。

所以每一个黄昏来临,都是那么真挚动人,我的心一次次被震颤,从村庄出来,渐渐走进夜色,走向华灯闪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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