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为什么被屡次疏远？ 诸葛亮：北伐的路线选择与人才选

知识点一：屈原：为什么被屡次疏远？

第一个问题，屈原的家族背景。

屈原名平，字原。他出身于楚国王族，也就是芈姓屈氏。

战国时代楚国有三大贵族：屈氏、昭氏、景氏，昭氏是楚昭王的后代，景氏是楚平王的后代，都是春秋末才出现的家族，到战国才发展起来的。屈氏是三大贵族里唯一一个老资格。

第二个问题，屈原早年做过什么官。

屈原是三闾大夫。一个居民点，叫一个里，里的大门，就叫作闾。大家族人多，一家人就构成了一个里，也就只有一个闾。一般理解，三闾大夫负责屈、昭、景三大贵族的子弟的培养和选拔。屈原做三闾大夫的时间大概比较长，所以这个官也就成了他的代称。后人一提三闾大夫，就是说屈原。

屈原还做过“左徒”，现代研究者注意到，屈原之外，《史记》提到还有个人做过左徒，这个人就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而且春申君由左徒升官，直接升到令尹，令尹是楚国最大的官。换言之，左徒肯定是一个相当大的官了。《史记》说，屈原做左徒的时候，楚怀王有军国大事，往往找他商议，招纳人才，处理楚国的外交事务，往往也派屈原去做。

1978年发掘的著名曾侯乙墓，曾侯乙墓里不仅有编钟，还有竹简。竹简提到的官名，有“左升（写法是上升下止）徒”“右升徒”。曾国是楚国的附庸，曾国的官制，应该和楚国差不多。著名古文字学家裘锡圭先生推测，左升徒就是左徒；著名的楚辞学专家汤炳正先生则推测，升就是登，所以升徒就是登徒。要是串起来，左徒就是左登徒，也可以简称登徒。

可以确信左徒确实是比较大的官，担任左徒，是屈原仕途最辉煌的时候。

第三个问题，屈原和楚怀王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被楚怀王疏远？

研究者根据《离骚》里的说法，推算屈原的生日，再推算屈原在楚怀王身边工作时的年纪，虽然有分歧，但基本判断是当时屈原非常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就做到左徒这么大的官，属于少年得志。

这时楚怀王的年纪也不大，楚怀王和屈原这对年轻的君臣，有过一个都满怀雄心壮志，因而情投意合的阶段。有人推测屈原和楚怀王小时候就是一起玩的伙伴，也合乎情理。

至于屈原被疏远，其实是非常典型的办公室政治的剧情。

屈原的同事，有个上官大夫，和屈原争宠，又嫉妒屈原的能力。楚怀王要求屈原制定法令，“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

这句话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屈原写的稿子，上官大夫想据为己有。另一种是，屈原写的稿子，上官大夫想改，屈原不同意。两种解释都通，也都合乎情理，上过班的，可能有不少人都碰到过类似的情况。

上官大夫大概资格比屈原要老一些。年轻人特别得大领导的宠信，本来就很容易让老人看不惯，屈原为人又比较有棱角锋芒，难免处不好关系。两个人冲突就越来越大。

上官大夫就在楚怀王耳边说屈原的坏话：“大王让屈平制定法令，没有人不知道法令是他起草的。法令一颁布，屈平就夸耀他的功绩，‘非我莫能为’，事儿没我不行，除了我没人能写水平这么高的稿子。”

这种表现，在职场绝对是大忌，你给大王当秘书，秘书应该是隐身人，哪有秘书到处说，稿子是我写的，不是我领导！

还有，上官大夫这是说屈原的坏话，坏话分两种：一种是捏造谎言，一种是真话，不过本来是同事之间的秘密，不能让大领导知道，而上官大夫偏偏就是去和楚怀王说了。

不能排除上官大夫说的是实话的可能。因为读《楚辞》的感受，屈原确实是一个非常自恋的人，非常自我中心，是典型的诗人、艺术家，但不是当秘书的性格。

总之，上官大夫一说，楚怀王就信了，也就疏远了屈原。

屈原很悲愤，“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楚王亲小人远贤臣了，于是作了《离骚》。

第四个问题，屈原和张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

这个请回顾课程的《战国策》部分，张仪出使楚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我们没有提屈原，其实即使按照《屈原列传》的说法，屈原和张仪之间也没有发生当面锣对面鼓的冲突。

张仪来时，屈原已经不是左徒了，不在权力中心，和张仪没有直接冲突，期间屈原被楚怀王派到齐国去了，他根本就没有见到张仪。就是说，这时所谓的屈原被疏远，并不是被放逐，被严厉打击了，只是不再留在楚怀王身边参与决策的核心团队里了。要作善意理解，甚至于可以认为楚怀王对屈原还不错，老同志都不喜欢你，你就出去暂时避避风头，正好在国外历练历练，也学学做人。年轻人，将来成长了，还有机会。

屈原不在楚国的时候，张仪到楚国来了，然后发生了一系列大事。不管过程如何，反正结果是楚国吃了秦国大亏。

既然结果是吃亏了，此前所有的决策就都会被认为是错误的，而决策时不在场的人，就显得特别正确。

屈原就是这个不在场的人。这时屈原从齐国回来，劝楚怀王说，为什么不杀了张仪呢？楚怀王很后悔，但也只能表示一下很后悔了。

只看《史记》的话，屈原就回到楚怀王身边了，之后大概有十来年的时间，君臣相处得可能还不错。但很多楚辞研究者认为，中间还有曲折，这之后屈原又被放逐了一次，然后又被召回。但不管怎么说，到公元前299年，在位三十年的楚怀王要做出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个重要决定的时候，屈原还是有资格在楚王跟前发言的。

第五个问题，屈原在楚怀王入秦不反的事件中，表现如何。

这年秦昭襄王约楚怀王见面。这事《屈原列传》讲得不清楚，具体背景要看《楚世家》，楚怀王的太子到秦国当人质，却为了一点小事，把一个秦国大夫给打死了，然后特别没担当地逃回了楚国。前些年，楚国因为和秦国友好，已经得罪了齐国，现在又把秦国得罪了，这就导致楚国陷入极度被动孤立的境地。此后几年，楚国被各国连续攻打，失败不断。

所以这时秦王约楚怀王见面，表现出试图和解的姿态，楚国确实很难拒绝。但屈原还是劝楚怀王不要去，说：“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秦国如狼似虎，是不能相信的。

因为《楚世家》里，是一个昭雎的人劝阻楚怀王别去秦国，说的也是这套词。有人怀疑，屈原这段，是司马迁虚构的，这个怀疑依据并不充分。楚怀王要不要到秦国去，楚国国内肯定有广泛的讨论，很多人都发表了意见，昭雎可以说，屈原也可以说，昭雎政坛地位更高，所以《楚世家》作为楚国国史，只记录他的话，《屈原列传》则自然记屈原的话，很正常。

但楚怀王的小儿子公子兰，劝怀王去。怀王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去见秦昭襄王。结果一去，就被秦国扣留了。

怀王一去不返，证明了屈原劝他别去是正确的，但也正因如此，屈原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

第六个问题，屈原为什么会被楚顷襄王流放，并最终自杀？

楚怀王被秦国扣留，太子即位，就是楚顷襄王，小儿子公子兰做了楚国令尹。

楚怀王回不来了，直接原因是公子兰劝他去和秦王见面，溯本追源，则是楚顷襄王在秦国做人质时，既冲动又没用，惹了这么大的祸事，最后只好靠当爹的出头擦屁股。

所以这哥俩真的是坑爹二人组。楚国人还是很怀念楚怀王的，于是对这哥俩很多指责。指责他们时候，也要树个正面典型，你爸身边还是有忠臣的，用这个忠臣的光辉形象来衬托这哥俩的猥琐。屈原就是特别合适的人选，因为屈原一贯反秦，而且确实是劝楚怀王别去的。楚国人骂两句楚顷襄王，再骂一段令尹子兰，然后夸一夸屈原：“唉，早点听屈先生的，这些破事都不会发生……”

这种舆论当然就给屈原惹麻烦了。

于是屈原就被流放了。

楚顷襄王流放屈原，和楚怀王疏远屈原，性质不同。楚怀王只是具体问题上不同意屈原的意见，楚顷襄王是真想让屈原消失。从屈原的角度看，他和楚怀王有感情，和楚顷襄王之间则没有这层感情羁绊。屈原对楚怀王始终抱有希望，楚顷襄王则是怎么看都烂泥扶不上墙，所以这次被流放，屈原不论是对个人命运还是对楚国的命运，都感到非常绝望。

《史记》说，屈原在江边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渔夫。渔夫问屈原，你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屈原说：“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所以我被流放了。”渔夫劝屈原，装装糊涂算了。屈原不愿意，说自己宁可葬身鱼腹，也不愿意忍受这个肮脏的世界了。

于是屈原作了《怀沙》，传统解释，怀沙就是怀中抱着沙石，沉入水中。然后屈原就投汨罗江而死。

这是《史记·屈原列传》讲述的屈原的一生。总的说来，这篇的叙述，是比较清楚通顺的，观感上比我们前面介绍的老子、庄子甚至韩非的传记，要真实合理多了。

曾经有很多人认为《屈原列传》里写得不通。其实，这篇里有两大段议论，而这两大段议论未必是司马迁的原文。如果把这两段拿掉，文章还是比较顺的。

删去了那两段的《屈原列传》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识，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

……屈平既绌，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乃令张仪详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原献商、于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

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原得地，原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平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眛。

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

……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

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

乃作怀沙之赋……于是怀石遂自汨罗以死。

知识点二：诸葛亮：北伐的路线选择与人才选择

《三国演义》叫六出祁山，就是说诸葛亮六次北伐，都走的祁山这条路。

北伐的五条路

按照历史，一般说诸葛亮五次北伐，另外还有一次是曹魏攻蜀，防守成功后，蜀汉也有反击。如果把这次反击也算上，也是六次北伐。其中有两次北伐走的祁山，不过倒是规模最大、影响最大的两次。

诸葛亮要北伐，有哪些道路可以选择呢？

从汉中出发，由南往北穿越秦岭、进入关中，主要有四条路，即子午道、骆谷道、褒斜道和陈仓故道。

这当中，最东边的子午道有一个巨大优势：它的北边出口，就在长安城正南不远处。蜀汉大将魏延就曾建议走这条路，直取长安。但诸葛亮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选项，因为这条路太难走了，只能是小规模的军队奇袭。长安城的城墙高大坚固，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未必攻得下来。即使攻下来了，魏军很快就会组织反攻，那么大一座城，你五千兵力怎么防守？

曹魏进攻蜀汉的那次，曹魏的大司马曹真亲自率领主攻兵团，选择的就是子午道，结果刚刚进入子午谷北口不久，就遇上了一连三十多天的大雨。山洪暴发，泥石流不断，子午谷沿途的悬空栈道不是崩塌，就是堵塞。曹真大军在山洪和泥石流中折腾了一个多月，四百多里长的子午谷，只推进通过了一半，最后无功而返。这反过来也证明，魏延的计划有多冒险。

骆谷道，是又不好走又没有子午谷直取长安的特殊优势，所以这条路就更加没有被考虑，甚至这个选项都没有被讨论过。

褒斜道，当初曹操来和刘备争汉中，走的就是这条路，留下了噩梦般的记忆。事后回忆说，汉中就像是上天设下的一个监狱，中间的五百里褒斜道走下来，就像在石头洞穴里穿行。不过诸葛亮还是利用过这条路：第一次北伐，派赵云走这条路作为疑兵；最后一次北伐，主力硬生生从这条路通过了。

陈仓道，最让人感慨。这条路的北边出口，正对古城陈仓，已经到了关中平原西部的边缘，也就是今天的陕西省宝鸡市一带。

诸葛亮北伐四百多年前，刘邦用韩信作大将出汉中的时候，就走的陈仓道，取得巨大成功。但四百年前的陈仓道，和诸葛亮面对的陈仓道，已经不一样了。这个推荐看学者周宏伟先生的一篇论文——《汉初武都大地震与汉水上游的水系变迁》。

当初刘邦出汉中的时候，陈仓道的道路还相对开阔，还有可以通航的河流来运粮。但汉代初年，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彻底改变了这里的地形地貌，路变得更难走了，河流也消失了，所以军粮就很容易就运不上来了。

丞相命苦啊。

还有就是，韩信面对的敌人，比诸葛亮的敌人要好对付得多。当初项羽在关中封了三个王，三个王互相牵制，刘邦刚好各个击破。而曹魏在关中地区，是有一个大军区统帅全权指挥的，组织效率要高得多。诸葛亮走过一次陈仓道，打不下陈仓城，只好撤兵。

就是说上述四条路都不方便，相比较而言，祁山这条路有独特的优势。

所谓祁山，是在甘肃省礼县附近。这条路路况相对要好不少，但是往西兜了个大圈子，也就必然会留给曹魏方面足够的反应时间，更加难以威胁到长安这样具有标志性的城市。

不过，诸葛亮走祁山的目的，有可能重点就不是想取长安。曹魏的西部军区，所谓关陇地区，关是关中，陇是陇右，中间有陇山，也就是今天说的六盘山隔开。关中是平原，便于曹魏的骑兵冲锋；陇右多山地，蜀汉的军队更熟悉山地作战。取不了关中，能拿下陇右，也是很大的收益。

以上是诸葛亮北伐可选的道路，《三国演义》只有第一次北伐写得最好。

第一次北伐

历史是怎么写的。

公元226年，只当了六年多皇帝的曹丕死了，即位的是他的儿子，魏明帝曹叡。

下一年，公元227年，诸葛亮上了著名的《出师表》，然后到了汉中，准备北伐。

曹魏的情报工作还是非常到位的，魏明帝立刻就得到了消息，他想先下手为强，进攻汉中。被手下官员劝住了，说打汉中路不好走，以逸待劳等诸葛亮来打我们吧。

曹魏的新城太守孟达，这个人的往事很复杂，不细说了，反正他打算归顺蜀汉，和诸葛亮之间也有信件往来。

新城郡比较靠近荆州，当时负责荆州地区军事的人是司马懿。司马懿出兵神速，在公元228年正月，攻克新城，杀死了孟达。这是荆州战区的事，和诸葛亮面对的关陇战区，不挨着。

孟达被杀是正月，诸葛亮出兵北伐的时间，史书上只说是春季，也就是和孟达被杀同时或者稍晚。

诸葛亮的策略是，自己带主力走祁山道，让赵云带着一支部队走褒斜谷道，作为疑兵。

曹魏方面虽然上一年就有诸葛亮可能北伐的情报了，但并没有向地方上通报。这很好理解，一通报就会引起巨大恐慌，太影响生产生活了。所以，诸葛亮北伐对陇右各地来说，仍然是出其不意的。震惊之下，不少地方都响应诸葛亮。

但曹魏的军队显然早就在战备状态，行动效率极高。曹魏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郃，本来在荆州，因为有丰富的在关陇地区作战的经验，被调了过来。曹魏西部战区的总指挥曹真，派张郃迎头痛击蜀军在街亭的前锋部队。

街亭的位置在哪里，至今有些疑点。但马谡这支部队是诸葛亮的前锋，这一点没有疑问。马谡缺乏指挥经验，而且没有按照诸葛亮的指示布置防御，很快被张郃打败，然后张郃的军队快速推进，把失地全部夺回。

与此同时，曹真的部队也向赵云部发动猛攻。曹真是曹魏西部战区的统帅，手下的兵肯定是精锐；赵云那支部队本来就只是疑兵，当然打不过。不过他这支部队没有像马谡那样被打得溃不成军，而是成建制地败下来。

所以，赵云只是被贬职。马谡的处理就不一样了。因为马谡的军队是整个被打崩了，而且可能还临阵脱逃了，所以按《诸葛亮传》的说法，马谡被斩了。同时，诸葛亮上疏后主刘禅，请求自贬三级。

诸葛亮为什么会错用马谡？

《三国志》里说：

时有宿将魏延、吴壹等，论者皆言以为宜令为先锋，而亮违众拔谡……

当时蜀汉有资深将领魏延、吴懿，大家都认为应该让他们做先锋，诸葛亮力排众议，用了马谡。

其实恐怕应该说，诸葛亮这个安排，有全局考虑，也有私心——当然这个私心本质上说还是公心，怎么回事儿呢？前面说过，蜀汉有刘备的嫡系荆州派，有刘焉、刘璋父子带来的东州派，还有益州本土派。

吴懿是东州派的重量级人物。当初刘备入蜀，为了拉拢东州派，娶了吴懿的妹妹，后来立为皇后。所以，像吴懿这样的人物，诸葛亮不愿意把特别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这是非常好理解的。

魏延的情况，更加复杂一点。

《三国演义》对魏延和诸葛亮的关系的讲述，说实话，让人不太舒服。而且让人不舒服的，不是魏延，而是诸葛亮。魏延立了大功，投奔刘备，诸葛亮一看魏延就说，把这人给我推出去斩了，他脑后有反骨。虽然刘备求情，没斩，但诸葛亮对魏延一直有意见，经常给他安排一些特别闹心的任务，比如和敌人交战，只许败，不许胜，要连败十五阵，换你是魏延，大概也要想，我不要面子的啊？

真实情况不是这样。

魏延是刘备在荆州时期发掘出来的人才，尽管《三国志》里语焉不详，但应该是屡建奇功，所以刘备拿下汉中后，破格任命魏延为镇远将军、汉中太守，也就是把汉中防务交给了魏延。

实际上，很长时间里，诸葛亮和魏延的直接交往不多。刘备时代，诸葛亮负责后勤，魏延在前线打仗。诸葛亮主政时代，诸葛亮领兵征南中的时候，魏延继续镇守汉中，所以根本不存在《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吩咐魏延只许败不许胜的事。

等到诸葛亮准备北伐，亲自到了汉中之后，诸葛亮和魏延关系就密切了，魏延变成诸葛亮麾下的将领。

换你是魏延，你这时心里舒服不舒服？原来汉中一切你说了算，现在汉中一切诸葛亮说了算，你接受他的调度安排。所以，魏延一直和诸葛亮之间有点不同意见。

但是不管怎么说，诸葛亮在的时候，这个矛盾一直没有爆发，魏延就算有想法，也还是服从安排。所以相比《三国演义》，其实从领导艺术的角度看，历史人物诸葛亮的水平要更高。

但是，诸葛亮当然也不会把魏延当作自己的嫡系，他要在军队里培养自己的核心班底。

马谡就成了诸葛亮特别看重的人选。

马谡是荆州襄阳人，根正苗红的荆州派。马谡的哥哥马良，跟诸葛亮好得和兄弟一样。马良在夷陵之战的时候遇难了，马谡比马良又要小很多，诸葛亮是把马谡当儿子看待的。马谡一直以来的表现，也确实是个卓越的参谋人才。

所以，诸葛亮为什么要用马谡呢？就是重点培养他的意思。马谡要是培养起来了，大汉的人才梯队建设也完善了，自己军队的核心班底也拉起来了。

所以说诸葛亮用马谡，是一个公心和私心都有的决定。但是马谡把事情彻底搞砸了。尽管马谡的结局，在史书中有三种不同的说法，但比较清楚的是：偏袒马谡的，大多数是荆州派。诸葛亮处死马谡，恐怕也有部分原因是，不杀马谡，别的派系的人不会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