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瓦尔，借你的名字呼唤我

见杯者得与主同在，享永恒的福。

虽然《圣经》中没有提过圣杯，但在后世的神话故事中，圣杯代表着战无不胜的神力。相传，耶稣复活后，将圣杯赐予了在他受难后为他收敛尸体的约瑟，约瑟去世后，圣杯的命运如漂萍辗转。亚瑟王与他的圆桌骑士们的传说，便是围绕着寻找圣杯展开。亚瑟王的圆桌骑士人数众多，其中我只记得加拉哈德（Galahad）的名字，因为在一些故事中他是唯一能成功捧起圣杯的骑士。《头号玩家》的小说以主角韦德的视角展开叙述，韦德小说开篇自述自己在《绿洲（Oasis）》游戏中的名字叫帕西瓦尔（Parzival），选这个名字是为了向亚瑟王的圣杯骑士帕西瓦尔致敬。当女主角萨曼莎第一次与韦德在游戏中相遇，韦德用自己的游戏身份帕西瓦尔自我介绍，女主角立马反应到帕西瓦尔是亚瑟王的扈从。和寻找圣杯的圆桌骑士一样，《头号玩家》的男主韦德在《绿洲》游戏中寻找彩蛋。

《头号玩家》作者Ernest Cline在为主角韦德的选取游戏代号时，为什么不选加拉哈德的名字，而选帕西瓦尔这个名字呢？进行了一番搜索发现，根据传说，加拉哈德在找到圣杯以后，非常兴奋，请求天使带自己上天堂，在帕西瓦尔和另外一名骑士的见证下，加拉哈德飞升离开了人间。19世纪的德国音乐家瓦格纳以13世纪的德国诗人Wolfram von Eschenbach创作的叙事长诗《帕西瓦尔》为蓝本，创作过一部三幕歌剧《帕西法尔（Parsifal）》，瓦格纳之所以要对帕西瓦尔的名字进行略微改动，是因为在波斯语中Fal Parsi这个与帕西瓦尔（Parzival）近似的词是纯洁的傻瓜（pure fool）的意思。在瓦格纳的歌剧中，被母亲放养长大的帕西法尔不懂礼法，在他人眼中堪称傻瓜，但这个傻瓜却成功克服了一路的艰难与诱惑，帮助国王从巫师手里夺回了之前被巫师用计抢走的圣矛。而Wolfram von Eschenbach以帕西瓦尔为主角的叙事长诗中，帕西瓦尔在与神疏远了一段时间以后，重新受到神启，开始寻找圣杯，他最终愿找到，他的名字显现在了圣杯上。Wolfram von Eschenbach的故事还强调帕西瓦尔对妻子的真爱激发了他寻找圣杯的英勇。在基督教的故事体系中，帕西瓦尔这个名字有寻找、坚定与忠诚的底色。

膨胀的宇宙、时间的箭头与麦克斯韦妖

小说中哈利迪和莫罗是高中同学，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正值两人的青少年时期。两人都曾是热衷电子游戏与编程的少年极客，只是高超的编程水平与极度欠缺的线下人际交往能力之间的矛盾在哈利迪身上特别突出，两人班上来美国做交换的英国女生Kira给哈利迪取了一个外号：阿诺克（anorak），这个词在英文中的意思是有小众兴趣的执念者。哈利迪对这个外号欣然接受，把阿诺克作为自己的网名。

哈利迪和莫罗从高中退学后即刻创立了游戏公司GSS，推出了一些游戏产品。随着编程技术升级、产品思维更新与市场推广手法成熟，这对搭档推出了《绿洲》，这是一款不限制在线人数的开源游戏，玩家能将其它游戏中或者自己用代码创造的虚拟世界、虚拟角色复制进绿洲。《绿洲》一面世就风靡全球，就像新生的宇宙迅速膨胀，绿洲中被玩家添加的虚拟世界暴增。在经过一定时间的发展之后，宇宙依然膨胀但膨胀速度减慢，同样，经过市场成长期以后，《绿洲》的市场占有率持续走高但游戏中新世界的增速、游戏新玩家的增速在减慢。根据热学第二定律，封闭系统从有序走向无序，呈现熵增，熵就是系统的混乱程度。宇宙的膨胀、绿洲中虚拟世界连增都是熵增现象。

到了21世纪20年代，哈利迪和莫罗因为不为人知的分歧分道扬镳，哈利迪全资收购了莫罗手上GSS的全部股份。又过了20年，哈利迪生命将尽，他制作了一部五分钟时长的视频，名为《阿诺克的邀请》。视频中充斥着八十年代流行的电子游戏的元素，哈利迪也在视频中介绍了世界上第一个游戏彩蛋的故事：程序员Warren Robinett在八十年代创作《冒险（Adventure）》游戏时，将自己的名字藏于其中，完成了一定操作的玩家会在屏幕上看到游戏作者的名字。哈利迪在视频中借这个故事宣布，他在《绿洲》游戏中同样埋了三把钥匙作为彩蛋，找到所有钥匙，找到所有钥匙对应的门锁并将大门打开的人，也就是顺利完成六项挑战的玩家将继承自己所有财产。

哈利迪的遗言引爆了网络服务运营公司IOI掌门诺兰的野心，他想找到哈利迪的彩蛋，拥有《绿洲》的所有权，将绿洲乌托邦改造成层级森严的反乌托邦、有钱玩家的乐土，也就是说诺兰想在《绿洲》中建立秩序、固化秩序，实现墒减。19世纪，物理学家麦克斯韦想象有一种妖怪，它能打破热学第二定律，让热的部分更热、冷的部分更冷，而不是让热量从高温物体向低温物体传导。封闭系统因为麦克斯韦妖的存在呈现出熵减状态，诺兰就是寻找麦克斯韦妖的执念者。

哈利迪在生前完成了一本上千页的书《阿诺克年谱（Anorak's Almanac）》，书中记录了他对小说、电影、电子游戏等各种文化产品尤其是八十年代的文化产品的体验、认知与观察，哈利迪将这本书放在自己的官网上，供彩蛋猎人们任意下载。而在电影中，哈利迪在绿洲中为自己的经历、心理认知建立了一所数字图书馆，彩蛋猎人们纷至沓来搜寻彩蛋线索。出于叙事节奏与故事结构的考量，Warren Robinett的彩蛋故事出现在影片的尾声，呼应单纯出于兴趣玩游戏的讨论。

哈利迪：闪开，让我歌唱八十年代

第一关

小说中，能源危机持续恶化的未来世界，失去双亲的韦德寄居在姨妈家，姨妈不能给韦德更多的精神关爱，也不能改善他的物质生活，韦德依然需要领取政府派发的高糖高淀粉的救济餐来度日，不健康的饮食导致韦德很胖。走样的身材与不合身的破旧衣服让韦德在现实的校园中遭遇了同学的歧视与霸凌。到了韦德六年级的时候，教育财政短缺的政府鼓励学生将学籍、学分迁往《绿洲》游戏中的公立学校。不堪于现实中的校园霸凌，不适于现实校园中弱肉强食的达尔文竞争（Darwinian exercise），韦德果断注册入读虚拟学校，办妥了入学凭证。

哈利迪用游戏创造了宇宙，《绿洲》游戏中有不同的星球，玩家在不同的星球上开展执行不同的任务。玩家想要在不同的星球之间穿梭，就必须承担远程运输的交通费。在绿洲中，韦德所入读的虚拟学校不在他居住的星球上，而入学凭证刚好涵盖了星际旅行的费用，所以借入学的机会，韦德在游戏中第一次实现了星际穿越，来到了学校所在的Ludus星球。

物理时间的箭头向前不可扭转，这也是一种熵增。21世纪40年代，高中生韦德在学校选修了拉丁语，因为他的偶像哈利迪在中学时也学了拉丁语。韦德和哈利迪，一个在未来世界，一个在摩登世界，学着一门死在历史洪流中的语言，这是一种心理怀古，他们心理时间的箭头逆转着。

高中生韦德第一次对哈利迪的彩蛋有头绪，是他发现《阿诺克年谱》电子版中一些单词的一些字母上有划痕，把这些有划痕的字母拎出，组成了一段文字信息：黄铜钥匙藏在一片森然的墓地中，但如果想成为高分玩家的一员，你还有很多需要学习（The copper key awaits explorers in a tomb filled with horrors, but you have much to learn if you hope to earn a place among the high scorers.）。哈利迪留下的文字线索，让韦德想到了一款游戏《恐怖墓地（Tomb of Horrors）》，这是20世纪80年代大热的游戏《龙与地下城（Dungeons & Dragons）》的修订版的名字。

在拉丁语课上，当老师说到「学习（learn）」的拉丁文discere，韦德突然想到哈利迪会不会将黄铜钥匙藏在这个建满学校的Ludus星球，Ludus在拉丁文中便是学校的意思在，韦德查字典还发现这个词在拉丁文中有游戏的意思。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想，韦德将《龙与地下城》游戏中地下城所在的山林的地形图与Ludus星上所有山林的地形图进行对比匹配，结果发现Ludus星上一个地方的地形与游戏中地下城所在地的地形一致。

与枯骨人的竞速比拼

韦德前往地下城，在那里遇到了一具会说话的枯骨，枯骨人邀请韦德和自己在柜式游戏机前进行一场竞速比赛，竞速的工具分别是鸵鸟和鹳。韦德在竞速比赛中获胜，从枯骨人那里获得了黄铜钥匙，黄铜钥匙上刻着一行字：你搜寻的东西藏在最深的战斗的垃圾中（What you seek lies hidden in the trash on the deepest level of Daggorath）。Daggorath这个词源于托尔金创造的玄幻小说《指环王》，语言学家出身的托尔金为《指环王》中不同种族的精灵创造了不同的虚拟语言，其中的一种便是辛达林语（sindarin）。在辛达林语中，dagorath这个词是战斗的意思。哈利迪在黄铜钥匙上刻下的这个形似词双写了g，根据这个疑点，韦德认定哈利迪在钥匙上留下的这条线索暗示的是游戏《战斗的地下城（Dungeons of Dagorrath）》。韦德前往在绿洲中被复制出的哈利迪从小长大的旧居，在哈利迪旧的电脑上玩《战斗的地下城》，成功通关以后，电脑屏幕显示：玩家已经打开了第一扇大门。这时哈利迪旧居的墙上出现了一扇门，韦德将黄铜钥匙插入锁孔，一片星辰在恭候韦德。韦德在这里得到了第二把钥匙的提示：船长把翡翠钥匙藏在一幢荒废的建筑中，但当你搜罗到所有的战利品，你能吹响口哨（The captain conceals the jade key in a dwelling long neglected, but you can only blow the whistle once the trophies are all collected.）。

第二关

韦德破解了哈利迪的第一个彩蛋以后，很多商家找到他，希望和他推出冠以帕西瓦尔之名的联名产品，韦德由此有了财源，足以支撑星际穿行的交通费。

《Zork》游戏包装封面

第二把翡翠钥匙的提示信息中的「战利品」字样，让韦德想到了哈利迪在21世纪初获得过五次年度游戏设计师的大奖，Archaide星上有五尊奖杯的复制品。一间电子游戏博物馆占据了整个Archaide星的表面，韦德在博物馆中地下楼层发现了一家「欢乐时光披萨店」，哈利迪的家乡也曾有这样一家店，哈利迪将对这家店的回忆记录在年鉴中。博物馆的这家披萨店中有一台投币的柜式游戏机，怀疑游戏机有玄机的韦德开始了通关挑战。游戏的规则非常简单，玩家吃到一定的东西长经验值，被怪兽袭击减经验值。韦德顺利通关，但是没有任何关于翡翠钥匙的斩获，一筹莫展之际，他收到线上好友发来的信息，其中有《Zork》这款游戏的包装封面，封面是一名身穿铠甲、一手拿剑一手护财宝的将士，背景是一幢门窗被钉了封条的房子，这张图让韦德想到翡翠钥匙提示信息中「荒废的建筑」可能与《Zork》游戏有关。于是韦德又来到复制了《Zork》的虚拟世界的Frobozz星，这颗星球紧邻Archaide星。韦德在这里的建筑中找到了一间储物室，在储物室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口哨，口哨变成了翡翠钥匙，钥匙上的刻字提示钥匙所对应的锁的位置：参加挑战进而继续寻找（Continue your quest by taking the test）。

《银翼杀手》中的独角兽折纸

参加什么挑战呢？钥匙旁还有作为钥匙包装的锡箔纸，锡箔纸让韦德想到了哈利迪钟爱的80年代上映的科幻电影《银翼杀手（Blade Runner）》，里面出现过由锡箔纸折出的独角兽。这部电影讲述了人类杀手通过特殊仪器辨识和人长相相差无几的复制人，并诛杀复制人。韦德前往绿洲中《银翼杀手》主题星球Axrenox寻找能被翡翠钥匙打开的第二扇门。

韦德在Axrenox星的一幢建筑里找到了复制人识别器Voight Kampff，他拿出翡翠钥匙，机器上就呈现出了一个原本不存在的锁孔，把钥匙插进锁孔，韦德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里面放着一台柜式游戏机。韦德在游戏机上玩起对战游戏《黑虎（Black Tiger）》，成功通关以后，屏幕上显示出第三把水晶钥匙，钥匙背景图是一颗放光的红星。

第三关

《2112》专辑封面

要找出第三把水晶钥匙的秘密，就要破解红星图的暗示。经过一番对于记忆的搜索，韦德想到哈利迪推崇的加拿大乐队Rush在20世纪70年代发行过一张名为《2112》的专辑，专辑封面便印有红星。同名歌曲讲一个时间设定在2112年的幻想故事，在自我表达和创意被压制的未来，Syrinx寺庙中的牧师钳制着人们思想表达。

在回忆了歌词以后，韦德找出了最有可能暗示水晶钥匙的一段：「我们是寺庙的牧师，电脑镶在墙体中。我们是寺庙的牧师，生命的礼物嵌在墙体中（We are the priests of the Temples of Syrinx. Our great computers fill the hallowed halls.We are the priests of the Temples of Syrinx. All the gifts of life are held within our walls.）。」

绿洲中有一颗Syrinx星，韦德在那里的寺庙的墙中发现了一把电吉他，吉他上有亚瑟王的图像。对亚瑟王的故事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亚瑟王的神剑所向披靡，但是神剑在归属亚瑟之前被封印在巨石当中（在其他版本的神剑故事中，亚瑟王乘船划过湖面，湖神从水中举出了神剑交予亚瑟王），有且只有亚瑟王有足够的实力拔剑运剑，亚瑟王的神剑的英文是exlibur，中文世界的网友根据神剑的英文发音为剑创造了一个昵称：ex咖喱棒。电吉他上亚瑟王的示意不言自明：看到电吉他的玩家应该取下电吉他来使用，就像亚瑟王去拔插于石头的剑那样。拨动吉他以后，原本放置吉他的石头上显示的信息是：第三扇门不能被单一的钥匙打开。随后，电吉他变成了一把水晶钥匙，钥匙上刻有英文字母A，而阿诺克的黑袍以及阿诺克城堡的门上都有A的图标，于是韦德前往阿诺克城堡所在的星球。

所有的人都猜想阿诺克的城堡所在地埋藏着彩蛋的核心机密，包括反派IOI公司，IOI早就未雨绸缪，用盾牌造出一个半圆体的防护罩，将阿诺克城堡隔绝起来，非IOI公司的游戏操手无法靠近城堡。

韦德向所有的绿洲玩家群发信息，号召大家共同攻打IOI在阿诺克城堡设置的防护盾。玩家们云集景从响应韦德号召，从四面赶来。一番恶战后阿诺克城堡的防护盾被炸毁，除了韦德以外，在场的所有玩家包括IOI公司的游戏操手全部阵亡。韦德来到城堡的核心区：阿诺克也就是哈利迪的办公室。最后一关的挑战是用正确的用户名登录办公桌上开机的电脑，经过很多尝试无果后，韦德用当年给哈利迪起阿诺克绰号的高中女同学Kira的绿洲用户名Leucosia登陆，成功（之所以想到用Kira的绿洲用户名，是因为韦德在此之前得知了Kira是哈利迪无法实现的执念，而Kira与莫罗的婚姻是哈利迪与莫罗这对搭档散伙的导火索）。之后便出现了一个小木屋，韦德用水晶钥匙打开小木屋，哈利迪等候在此，言谈中两人完成了《绿洲》游戏所有权的交接。韦德的下一步便是在游戏中启用最高权限，复活之前阵亡的伙伴们。

在Ernest Cline的小说中，读者看到20世纪80年代流行文化元素的全息图。虚拟的游戏中，反派诺兰没找到能助他在绿洲中重建秩序、实现熵减的麦克斯韦妖，韦德找到了圣杯，绿洲依然是普通玩家们的乐土。小说中虚拟游戏之外的现实里，能源危机依然如故。

尾声

《头号玩家》的故事框架并不复杂，树立目标、历险接近目标、实力匹配得上目标之际实现目标，主角在实现目标的途中经历生死考验、见识人性幽深、于毫末中察觉造物神奇、于壮阔中体认自我之微渺，认识到自身的微渺后不发困兽之斗的怨艾，依然坚持日有寸进的求索，等待水到渠成的契机。这是韦德的故事，也是亚瑟王历经困难找到神剑、并拔出神剑，亚瑟王的圆桌骑士帕西瓦尔跋山涉水找到圣杯、带回圣杯的故事。

《头号玩家》小说作者Ernest Cline推动故事情节的方式也不复杂，得到提示而且往往是图片或者字符提示、在知识库存中找到与图文信息几乎完全匹配的文娱产品来破解提示、破解后收获新提示、再破解、循环。依循固有的故事框架与情节推进的逻辑，变更提示内容就能引申出新的故事板块。小说中三个关卡的通关提示都与电影中的不同，所以小说中的三个通关故事与电影中的通关故事的内容有差异，小说中的第一关是骑鸵鸟竞速，而电影中的第一关是开车竞速；小说中的第二关是对战格斗游戏，而电影中的第二关是通过跳舞进入电影《闪灵》片场来解谜；小说和电影中的第三关都放在阿诺克城堡内，但主角进入城堡核心区的方式不同，小说中主角是靠弹吉他并猜对登录电脑的用户名，电影中主角在最后一关的游戏中不需要关注比分、全情投入即可。

曾有高中生告诉我，在学校语文课的课堂上，老师介绍过一种叫红线串珠的作文法。红线就是文章的主题思想，珠就是文章的细节，在主题思想这根线的指导下，按照一定的顺序，将不同的珠粒也就是不同的细节连贯起来，就能形成一篇层次分明的文章。《头号玩家》这本小说可谓集红线串珠法的大成，小说用根据提示解谜这条主线串起了80年代流行文化中的爆品。以后的作家再用红线穿珠的方法呈现某个时期的游戏、电影、书籍、歌曲，都是落人窠臼。Ernest Cline如果再在自己新创作的小说中用红线串珠这一招，哪怕细节上再精彩绝伦，珠粒的标新立异也不能弥补主线的套路定势给读者带来的审美疲劳。非常期待Ernest Cline的下一部作品，看他是颠覆自己还是重复自己。

说完了小说讲故事的方法，再回到小说的情节，小说中有两个点让我印象尤为深刻。第一个是故事设定的2045年，能源危机爆发，所以，在作者的想象当中，距今30年以后，今天大热的页岩气革命或者清洁能源革命还是没有取得实质突破。书中让我特别关注的第二点是，在2045年，世界因为能源危机陷入崩溃边缘之际，财政赤字的政府吃力运转，公立学校，确切说是用公共财政在虚拟世界中设立的公立学校中依然保留了拉丁语课程，然而，对于陷入能源危机的未来世界而言，拉丁语可谓完全没有实用价值。可能在末世渐进的语境中，对于「实用价值」的思考、讨论也价值甚微。

在Ernest Cline这本时间设定在2045年的小说中，过去、现在、未来的社会文化元素穿插交替。我想到了美国作家TS艾略特的一段诗：「现在的时间和过去的时间都可能存在于未来的时间，而未来的时间又包容于过去的时间当中（Time present and time passed are both perhaps present in time future, and time future contained in time past.）。」

物理时间向前，心理时间回旋，时间中的人争取尽力向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