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2018-05-04  本文已影响0人  蔡落落

“今年夏天太热了”,年纪古稀的老人跟我絮叨“从小长到现在,没有这么热过……玉米的花粉都掉不到穗子上,怪不得把人都热死了。“今年夏天村里最大的新闻,就是有位老人去世了,去世前一天拿出养老钱去买了空调,没用上就热死了。这件事本不至于成为谈资,但是老人死后,子女回来没有办丧礼,直接火化然后下葬了,上至村里的老人,下至返乡的年轻人,谁听到这个消息,都要在背后说几句。毕竟,葬礼可是村子的大事。

村里有人去世了,那是全村人的事。我小时候,爷爷是村里的大支,村里婚丧嫁娶的事都是由他管的。我总觉得这种全村的集会像是在演戏,而我爷爷就是导演,他来决定流程,客人的席位,主人的任务以及房间的布置。而丧礼是其中最为繁琐一项,所有赶礼的人要带上白色的布,大约两米长,大人管这叫孝。死者的后人要把孝扎在额头上,旁人只需带在脖子上。我喜欢把它解了搭在胳膊上,假装是古代小姐,每每见到总会被大人训斥。还要吃三天的酒席,酒席对面总要摆上灵堂,哀乐总夹着亲属的哭声传来,听的人很烦躁。最后一天的下午,大家吃完饭要去送灵,不管男女老少都有跟着,孝子捧着灵位,村里的青壮年抬着灵桌和棺木在后面跟着,灵桌上摆着几样果子,一边走一边撒纸钱,甚是壮观。送灵从死者家开始走村里最大的路,每隔一百米就要停下来,让来吊唁的人磕头敬酒,每个人都跟死者告别。一直到村口,灵桌留下,家属和成年的男子继续送棺木和陪葬品到墓地,而其他人就在讨论中散开了。我那个年纪,既不知生,也不识死,只知道桌子上贡的果子,待棺材走了便可以抢来吃,所以都想挤在前面。那时小孩有自己的组织,我领着弟弟,讨论一会到村口后,怎么冲上前去抢果子。爷爷总是端着保温杯在指挥着大家,只有这个时候会四下找我们,把我带到人群前方,好一会去拿果子,最后我跟弟弟总能抢到一些。其实那些果子味道并不好,寻常买来我们都不会吃,但是抢来的总是比较香。儿时参加葬礼,只盼这个活动,至于去世的是谁、为什么有人哭是完全不知的。

我十岁那年,外公去世。他走之前正合我暑假,我去见他时他带着氧气管,艰难的喊着我的乳名。我正要说话,就被我爸妈领走了,没有人告诉我诸如“你外公要死了”这种话。后来我外公去世,我一时不能理解,但是外婆、我妈并阿姨他们都在放声痛哭。舅舅家成了大灵堂,到处是白布,外公的棺材摆在正中间,棺材前点了一盏油灯。是夜,守在那里的人都在哭,我心里知道自己也该哭,却总是哭不出来。大约那时我还不理解什么是死亡,又或者我跟外公之间实在没什么血缘之外的干系。小孩被安排早早睡觉,我并几个孩子挤在一间,听着楼下的哭声慢慢睡去。第二天早晨,我记得雾气很重,一群人正往外抬棺木,哭声又起。我看着人群中还在恸哭的母亲,毫无预兆的哭出了声。时至今日我也不清楚,是心疼母亲、还是被哭声传染。但是那次我没有再去抢果子,之后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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