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三节 第一段

  今年的二月十五日，农历的除夕之日。

  几乎所有的家庭都会在这一天团聚在家中。一起吃顿团圆饭，喝喝酒，说一说一年来的见闻。

  家中的晚辈会向长辈拜年，而长辈则备好压岁钱为晚辈祈得新一年的好运。

  周华家也是如此。

  一大早便开始一个人忙碌起来。首先是扫尘。尽管在腊月廿四已经“扫尘土”，但除夕则是为“过年”做准备的，旧的习俗里，在过年的三天中，家里不再扫地，以避免把“财运”和“好运”扫走。所以在除夕一大早，周华就将室内和院外清扫干净，将前一日的垃圾扔掉，表示辞旧迎新之意。过年期间燃放爆竹的纸屑则不再清理，寓意新年财源广进。

  周华仔细的清扫着每一处角落，里里外外打扫着。虽然地面已经非常的干净，几乎没有一粒尘屑，但她还是不停地驱使着拖把，一遍接着一遍的拖着地。

  其实说起拖地，不光是因为春节的习俗，平时闲在家里的她也总是一遍一遍的拖地，几乎把这当成了一种健身运动。

  清扫过卫生后，她又拿出了收起来许久的砚台纸笔。缓缓将红纸平铺在茶几上，慢慢的研着墨汁。

  这是今天她要做的第二件事。为家中添置新一年的春联。

  写春联是周华每一年春节要做的头等大事，并非现代多数人家选择去外面买回现成的春联，她总会亲力亲为的亲自动笔。这用她的话说，叫做“心诚则灵”。

  她用手捏着墨砖慢慢的在砚台上画着圈，双眼微微闭着，在想今年要写个什么样的春联。

  她在心里这样想道：“去年是猴年，写的是关于猴的春联，今年是鸡年，那么就写关于鸡的春联好了。”

  墨一研好，周华便即刻动笔。虽然因为上了年纪眼有些花，手也有些微微颤抖，但无伤大雅，不一会儿，一副工整的春联出现在眼前，上书“庭前落絮早春柳，梦里新歌晓日鸡”。

  她看着春联满意一笑，抬起左手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汗珠，用毛笔粘了粘墨，又动起笔来。不一会儿，就又写好了几副。

  她收了收笔纸砚台，捧起刚刚写好的春联，准备给每道门都贴上。贴春联是除夕上午的重要活动，也是春节必要的习俗之一。春联要在正晌十二点之前贴好，这道讲究称作“封运”或“封门”，超过十二时则认为不吉。所以，周华要赶在十二点前贴好所有春联，才算是结束“任务”  。

  她拿出一瓶胶水，轻轻涂在春联背后，对齐门框的边角，用力的按了几下，顺着边不断地拍打着，想要借此将春联粘的更牢固些。

  一连贴了几张春联后，周华显得有些疲累，慢慢走进屋去，轻轻坐在沙发上擦起汗来。每当这种时刻，她都会感到有些无奈，明明没有做多少事情，却总会觉得很累，像是不知干了多少活一样。

  她慢慢抬起双手，静静地凝望着自己的手背。过了一会儿，又把手背换成手心，继续凝望着。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样看自己的双手是什么时候。只是记得上一次的双手绝不像如今这样粗糙干瘪，像极了树枝干柴。

  她浅浅叹了口气，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个动作，但脸上的皱纹却像是湖面惊起的涟漪一样，从嘴角扩散至脖颈，显得尤为明显。

  周华有些出神的望向窗外。虽说今天不同于往日，是应当辞旧迎新开开心心的新年。可真的要说起来，究竟又和往日有些什么不同呢？窗外的太阳还是挂的那么高，鸟儿还是在院落里叽叽喳喳个不停。除了平添的习俗家务外，好像再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了。

  唯一让她有些期待的事情，便是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子会来到家里，陪自己吃上一顿团圆饭。即便只是一晚，也是难得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慢慢站起身，换上衣帽，拿起平时出门买菜的小推车向门外走去。尽管此时的她已经因忙碌了一上午而感到劳累。

  她慢慢向门外走去，步率虽慢，但看得出每一步都用上了力气。

  她就这么一步步的走着，直到迈出院门，消失在阳光照耀着的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