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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少年啦,飞驰

2017-03-04  本文已影响0人  刘野007

老贾对我说,天会黑,人会变,三分情,七分骗。我说,这是我偶像韩寒说的。他说,管他jb谁说的,我这是在告诉你残酷的人生。

银杏叶子伴随着牛毛丝一样的秋雨缓缓落下。这所百年的名校就像那个不起眼的池塘里的枯黄荷花叶,即使再“敦实”的雨水也不能洗净它的沧桑。晚自习下课,我站在宿舍窗前,看着早就浑浊不清的楼下,黯然想起了我和老贾的“光辉岁月”。

老贾喜欢beyond这是当时体育班所有人都知道的,他那时候借着自己是班长的便利,每天中午和晚饭时间都会把老师讲课的音响当做自己手机的扩音器,老贾带着全班的男生哼唱,“今生只有残存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老贾英俊潇洒,字漂亮,田径也在体育班是佼佼者,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是那些年女生们荷尔蒙的催化剂,老贾唱歌好听,我们班也就很自然挂起了一阵怀旧风。

我是个插班生,当时体育班里“鱼龙混杂”,体育,音乐,舞蹈,美术,还有占绝对少数的文化生。而我就是那几个少数的文化生中一个。文化生这种类别在特长班就像是一个崇武的王朝里的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样。

幸得我和老贾自小就认识,才没被这些虎背熊腰的蛮汉子们,当做“老实人”。

赵大壮是副班长,也是班里第一个和我聊天的人。但是我不喜欢他,因为他说他是老贾的兄弟时,眼神总是眯成一到三角的线,线里尽是白色的深渊。

刚进宿舍第一天晚上,赵大壮约我去厕所“吸烟”。我不情愿地跟着他。本来面积就不大的厕所里面挤着几十个壮硕的男生,烟雾缭绕,他们对赵大壮和我的进入并不太感兴趣。赵大壮递给我一支烟。我尽量找了个能站住脚的地方。

“我觉得那个叫李菲菲的好看,那大屁股大胸,还他妈特别骚。”

“腾飞,你上课和赵丽干啥来,别以为你们拿书挡着我们看不见。”

那个叫腾飞的男生脸上一阵坏笑。

“高二那帮体育班的今天百米测试故意撞倒了冯盼。”

“我看咱们还是消停几天。等老贾回来再干。”

……

偶尔进来一个上厕所的男生,不是进来抽烟进入到这样的话题,就是赶快解决战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尽量保持着和他们有一定距离,尴尬地快速抽烟。

“哥们,你和老贾是同学吗?”那个叫腾飞的朝我问。

“我俩小学同桌,后来他留级了,去年正好我休学一年,正好又赶上一个班了。”

“你比我们大?”

“嗯,要是不休学今年高二了。”

“为啥要休学?”

打架这两个字话到嘴边,我立马改口说“有病。”

我把夹在两指间快燃尽的香烟扔在黄色的液体里。对赵大壮说,我先回去了。

至今做梦我都会梦到那天夜里,那夹杂着你尼古丁和尿骚味的厕所,那香烟和尿液染的褪不掉的白色瓷砖,那群永远忘不掉的几个人。

2

老贾回来后的那天夜里,便马不停蹄带领着班里大多数男生去高二体育班了。老贾规定,所有男生都穿上白色的校服,人手一个木制板凳腿,老贾则褪掉自己里面的半袖,光着膀子套上了白色的校服。那天夜里没有月光,但是这支队伍在校园中却格外显眼。

我对老贾说,我也去。他说,你不用,棍子不长眼,你不会打架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你是个文化生,总是离开这个班的。老贾皱了皱眉头说完,便率领着这支白色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我来不急反应,被挤出了队伍。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和老贾就是同桌了。我俩都特别喜欢咸蛋超人。我当时特别羡慕他总是能说出所有奥特曼的名字,并能成功缕清楚奥特之父,奥特之母,还有所有奥特曼的伦理关系。所以我们经常爱在纸上画机器人较量。他画一个,我画一个,最后我俩再进行嘴炮攻击。有次我嘴炮输给了他,心里不服气,于是老师要默写生字的时候,我故意写错了一个生字。因为我知道老贾肯定会抄我的。果不其然,我赶紧趁老师还没看的时候立马说,老师我有一个字写错了,突然想起来了。我能改改吗?我尽量露出好学生无辜的表情。老师说,赶紧。于是那天晚上所有人离开学校后,老贾还一个人在班里抄写文字。

那天夜里整个学校都是熙熙攘攘,所有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用班里女生们的话说,学校已经被老贾炸了。老贾回来的时候,胸口处已经有了鲜红未干的血迹。不经意看还以为他被人捅了心脏。我说,你没事吧。老贾说,妈的,那帮孙子打不过我们,找老师来了。赵大壮说,我们去了之后,他们都吓坏了。没几个人敢上,要不说咱们就得团结。赵大壮湛白的校服在这群像逃难回来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凸显。老贾向身后的人大喊,大家都把棍子扔了,学校要是问责不许出卖自己兄弟。说完给赵大壮说,你让他们都散了吧。当天夜里老贾就被全校通缉了,老师通缉他,高二高三的学长通缉他,好像一夜之间老贾的名字成了这个学校所有人的敌人。

第二天,老贾又被学校遣送回家了,理由是聚众斗殴回家反省。

这次老贾回家了好长时间,时间长到厕所里的那帮男生抽烟时嘴里都没提过老贾的名字。班里也是流言四起,有人说老贾被开除了。有人说老贾的爹是政府人员,早就在学校打通了各种关系。也有人说老贾去当兵了。慢慢各种留言就像浮起的尘埃,终归沉寂,大家也就慢慢习惯了没有老贾的日子。高二体育班和高一体育班结下的梁子也被赵大壮带着冯盼登门道歉请吃饭解决了。那个被揍了的男生已经辍学,再也没有人想在谈起这些事。只是我每次听到历史老师讲南宋王朝,岳飞,秦桧,宋高宗的时候心里有丝触动。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和老贾站在讲台上,大喊,感谢,你们来参加我的演唱会!……

大概一个月后的化学课,我因为在化学课上画鸭子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我答得很流畅。老师虽不情愿,但还是让我坐下。突然后门打开,寒风吹进教室,估计在后排的几个睡着的同学正要骂娘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我们的耳朵,“老师,你讲的这些他去年都学过了”。老贾回来了。

3

“你说我是不是过气了,现在连小女生都不看我了,他们都喜欢韩国那样的。”我正在给坐在我前面的老贾剪头发。我不是理发师,只是老贾喜欢让别人给他把后面的头发剪的像《宝贝星计划》里面的古天乐一样。

我说,“那是她们瞎,你要是再说话我剪了你头别怪我。”

“现在天下太平,外面的人没人敢欺负咱们班了。”

“托你的福。低年级主动打上高年级体育班的门口,我反正没见过。”

我虽然坐在他后面,但能明显感觉到老贾对这个壮况很自豪。

“你知不知道古代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我对老贾说出了我的担心。

“成吉思汗的子孙没有一个是孬种。”

“有些事不是孬和怂能解释的。”

“你又开始了,讲道理你永远最在行。”

我放下剪刀说,“我去厕所了。”

“嗯”老贾没有动,一个人坐在他的课桌上。

崔小娜老师一直都对我和老贾有偏爱,这是我和老贾都能感觉到的。因为他是挨打次数最多的,我是全班唯一没挨过崔打的男生。她经常对我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已经失去过一次机会了,这次能够重新回学校我希望你能珍惜。”这些话我从爸那也听到过好多次,他总是拿我和我的发小对比,然后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得给我考上北京的学校。

老贾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原因是他每次和他新搞得对象在操场上散步的时候都会被教务处的老师抓的正着。他已经被遣送回家好多次了。

“他妈奥赛班那孙子和两个女生在一起谈情说爱,他们不抓,专门来抓我。”那天我逃了后两节课,用偷着带来学校的手机拨通了老贾的电话。

“人家可能在商量学习呢!”

“商量个屁,商量问题有嘴对嘴商量的吗?我就是看到他们那样,看到教务处的老师才没跑,我心想老师抓也是抓他们仨啊。”

“行了,你啥时候回来?”

“早着呢。算上这次已经被抓到五次了。学校说三次就开除,我也说不清,我爸去求人给校长说情了。”

“班里越来越乱了,大壮他们现在特别……”

“咋了?特别,什么?”

“我也是感觉,反正他心眼挺多的。”

“我早知道,放心出不了啥事,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第一个和他拼了。”

“老贾,你听我一句劝,再回来别在管班里事了。你就自己活的潇洒点,每天咱俩晚自习大课间去那些普通班找找小姑娘算了。”

“哈哈,我要是再被遣送回家呢!你学习好,小娜护着你,像我这样的人在哪都是个祸害。行了不说了,我爸喊我了。”

4

老贾再次回来的时候,我都大概一个月没见过他了。他穿着那个初中时百米跑拿县里一等奖的白色的运动服,走进教室,依旧阳光帅气。赵大壮也是笑眼相迎,老贾长老贾短的和他谈天说地。我更是厌恶这个前几日还在班里“作威作福”,现在就“溜须拍马”的胖子。

晚自习下课时,我们全年级要在操场集合开会。马飞来找老贾,说他们班有人欺负他,要找老贾解决一下。马飞是我和老贾仅存的几个还在上学的发小。老贾说,我和刘桐一会先见见那个人,能不打架解决,咱就别动手了。我赶紧对马飞说,老贾这刚遣送回家,才放回来。马飞说,行。

就在黑漆漆中,马飞要离开我们班方队时,不小心踩到了腾飞的脚。“卧槽你妈,你瞎吗?”我赶紧过去拉走马飞,说腾飞这是我和老贾的兄弟,算了算了。

“操。”老贾不屑的说道。“这他妈我发小,他踩着你了是故意的吗?”

已经进入农历十月份了,夜里十点已经黑的没有灯光看不清东西。我借着操场的路灯,看到了腾飞瞪得眼睛,却没有听到他再说话。

如果把当时的体育班看做是一个炸药桶,那那天夜里发生的这些,都是往这个炸药桶里不停地填放火药,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它到底会不会炸?它难道真的能炸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贾?

事情仿佛都做好了铺垫,或者说一切都是赵大壮他们早就做好的预谋。我从那天突然脑子想到了一句话。“这他妈哪是学生,简直都是流氓。”

大驴是班里吧纪律委,老贾是班里的班长。自习课上老贾和前面那两个女生聊的不亦说乎。大驴突然说,“贾腾轩闭嘴。”老贾开始以为是在开玩笑,没在意,继续和前面女生聊天。“贾腾轩我说不让你说话了,你没听到吗?”全班凝滞,刚才还乱糟糟的教室立马安静,我的课桌在讲台,朝下望去所有人似乎都看着老贾和大驴,然后默不作声。老贾面子挂不住,他在这个班一直都是老大,都是扛把子,大驴只不过是他和崔晓娜闲聊时顺口提拔的纪律委,为了这大驴请了老贾一星期体质能量。

老贾通红的脸似乎还在强忍。我知道凭他的性格怎么都忍不住的。他站起来了,看着大驴,“你想干啥,直说吧。”“就想管你,不干什么。”大驴翻着白眼,嘴角上挑,粗大的鼻孔甚为显眼。

“奥。”老贾走出课桌里,来到大驴桌前,“那我想打你。”老贾此时的微笑是我见过他最强颜欢笑的一次。脸部变形扭曲。

“来啊。”大驴做出挑衅动作,伸出脸给老贾。

老贾下手的很快,一拳大驴就低下了头。班里男生都躁动了。赵大壮立马拉开老贾。所有男生都围住了老贾。大驴反抗,伸手伸脚。老贾被赵大壮控制的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你们想干什么?”我在讲台上看清了几乎所有围过去的男生都在向老贾踢脚踢腿。就像《危城》中反面角色的古天乐,最后被村民一刀刀砍死一样。

一年前,我在另一所学校上高中。和几个高二的男生一起打篮球的时候,我一个封盖,结结实实封在了高二那男生的脸上。我赶紧道歉。那人却立马锁住我喉。我挣脱,和他扭打在了一起,却被其余高二男生拦住。那人借着我手脚被控制住,痛痛快快揍了我一顿。

老贾来找我时候是晚自习大课间。他带着一个矮个子带眼镜的男生。手里拎着一个用纸和胶带缠起来的铝合金棒子。说,干不干。

我说,干。老贾说,你真丢人。我说,他们太阴险,拦偏架。老贾说,这个去了高二楼里别怂啊。我说,知道。老贾说,你用啥家伙吗?我说,不用。

我和老贾两个人,去了高二高三的教学楼。一边走一边打听那人在哪个教室。我和老贾在他们班门口时,已经围过来了好多人。所有人似乎都在观望。那男生刚出教室,老贾就一个飞天脚踹了过去。我也朝着他的头狠狠打过去。他再反抗,试着回击我和老贾。却顶不住我俩的疯狂。我俩真的疯了。刚才在看热闹的人,都试着拦住我俩,可是覆水难收。我俩从走廊的一头已经把那人打到了走廊的另一头。最后还是要来上课的老师止住了我俩。老贾说,快跑。我对那人说,要是不想再挨揍,下课操场男厕所。然后也和老贾疯狂跑出高二教学楼。

下课后,我和老贾来到厕所,早早等着那人。他给了我一颗烟。我说,不会。

他和他同学一起来的。他同学说认识老贾。于是给老贾说,你别打了。然后指着我说,让他打他一顿出出气得了。老贾看了我一眼说,好。

我没有看他的表情,第一脚他就躲开了。老贾以为他要还手。立马就拿着他的棒子,朝着他脑袋打去。他见状立马跑了。

我和老贾紧跟着追,老贾平时很能跑,却也没有跑过已经吓破胆的他。

他跑去了老师的值班室。当天晚上我回到宿舍就被班主任叫出去,把我痛骂一顿,然后遣送回家了。

班里这个时候已经彻底炸锅了。男生骂骂咧咧声混杂着女生的尖叫声。老贾已经被几乎所有男生围在了最后面的角落里。我看到他还在挥舞着自己的肘子,像打篮球赛时的防守队员,嘴里还不停地骂着。我想进去救他,抻出他,却始终无法突破那群嗷嗷待哺,翻身奴隶把歌唱的男生人群。我蹬着课桌,一个一个往里跳,快进去时大骂,“狗日的,傻逼们,你们他妈真长本事了是吗?”外面几个男生猝不及防,没有想到老贾挨打,在这个班还会有人帮他吧。更没想到,平时从来不和他们鬼混的我竟然会突然朝着这么多人动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果将来我要是有了孩子。我要告诉他什么是血性的时候。我一定会把那段跟你拼命的故事讲给他听。

结果我和老贾都被群殴了。老贾拳头狠,把大驴的鼻子打的鼻骨塌陷。老贾的爸爸那天在医院看我俩时对我俩说一定要说被打坏了。我俩斩钉截铁的点头,看着对方的样子哈哈大笑。

再后来我就以所有特长班第一名的成绩考去了实验班。我再也没去过那个班级。我在操场偶尔看到老贾的时候,他也总是形单影只。在一个封闭的教室里,能听到点老贾的消息,也都是些花边新闻,我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高二下学期,全校合唱比赛,我作为班长做了班里合唱的指挥员。那天夜里我看到老贾一个人拿着麦在台上唱黄家驹的《海阔天空》。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物理课上老师说你们唱个歌吧,谁起个头。班里人都看我。我说我唱个《老男孩》吧。

暑假练车又碰到了老贾。我开完笑说你是不是该结婚了?他说,我九月份要去当兵了。他问我你还记得刘博吗?我想起了那个他曾经追过的女生。我说,记得。他说,前几天她刚和我分手了。我问为啥。他说,她爸爸是个赌鬼,我家不同意。门不当户不对。我说,原来你也跳不出这滚滚红尘啊。他说,废话,本是红尘人,怎能

跳红尘。我俩哈哈大笑。老贾说,我搞了好多对象了,每个都想着早早生米煮成熟饭。只有刘博,那天夜里我抱着她整整一夜没合眼,仿佛下半辈子都有了着落。哈哈。我说,你俩没那个?他说,我下不去手,因为以后得日子我真考虑过,真怕对不起她。

我记得老贾在遇到刘博之前,几乎每天课件都会和几个男生去各个班里门口找那些模样不错的女生。老贾的情书写的也是一流的。我认识的他一直都是个放浪不羁的公子。他的这些话每次我想到他似乎都在我头上旋绕,提醒我老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驾校回来的路上,我骑着自行车他坐在后面。我情不自禁哼起了“钟声响起归家的信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着唏嘘……”车水马龙的街道我逆风骑着自行车,他大声唱,“永定贼有残存的鬼嚎,赢击光飞碎玉,风旅总剖干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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