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疙瘩的童年

占领了，占领了！

疙瘩只穿了短裤钻进我的被窝时，我也只穿了短裤。“疙瘩”原本是妻子对儿子的特定称呼，是“宝贝疙瘩”的简化。我觉得简化以后奶油味没有了，亲热劲却有增无减，便欣然分享了。

在非正式的场合，我多数时间是随便乱喊的，比如“狗剩”、“铁蛋”、“ 小萝卜头”什么的，都是些朗朗上口的名字。最近有时喊他“伍佰”，他问我什么，我说相当于喊了两遍，表示紧急。这熊孩子，自从上了初中，成绩直线下滑。现在疙瘩的“ＱＱ”签名是：这次考试真奇怪，居然考了个２５０！他指的是一个月前的中考，当时我建议他改一下：这样的签名会招来取笑的。疙瘩反问：有人关注还不好吗？疙瘩有自己的想法，当爹的不好多说什么了。我很少过问疙瘩的学习，说他几句他也不听，很小的时候就不听。每当我想耍点威风时，疙瘩总说：我归我妈管。这一句，就把我打发了。妻子为此很得意，她跟我说：7岁以前没有教育孩子，就丧失了教育的权利。成绩下滑这么大，我有些急，就把疙瘩的试卷找来看。这一看，发现他做错的我基本不会，他做对的我也有很多不会。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何况人家考得不好的科目，比如历史地理什么的，自己也从没突出过。

铁蛋他爹，陪我说会儿话吧。疙瘩说。

说什么？给别人起外号是要遭报应的，我有时是“狗剩他爹”，有时是“铁蛋他爹”，有时是“老萝卜头”，也是些响当当的称呼。

我最近总想刘苏的，你说是怎么回事。

“刘苏”小学和疙瘩同桌，据说是个漂亮的女孩。刘苏学习好吗？刘苏在小学当班长，现在和疙瘩同校不同班，还是班长。

挺好的，上次考了二十几。

我说你考250，人家考二十几，你还好意思想人家。

我怎么不好意思，我想她也不知道。

刘苏喜欢你吗？

喜欢。路上遇见了，她总喊我，还拍我肩头。

你是如何回应的？

我不做声，跑了。

为什么？

我怕她看出来。

这熊孩子的心思还真不少，什么时候把自己整复杂了？难不成他懂得“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想就想吧，那有什么办法，我小时候也想过别人。

你想的那个人，现在哪去了？

不知道，三十年没见面了。

那你不是白想了吗？

不白想能怎么办？你就知道你长大了能和刘苏在一起？

不知道。

还是了。

疙瘩！睡觉！妻子喊儿子。

你说是，小孩，还没抱得够就长大了，想抱也抱不动了。我搂着儿子说。

你去后悔去吧！妻子跟个女巫似的，恶狠狠地喊道。

疙瘩的童年没有了，被偷走了。我看着日渐挺拔的背影说。

你的童年，早没有啦！儿子跟个神汉似的，也是恶狠狠地。

那那天翻相册，看疙瘩小时候的照片，他不认识自己了。疙瘩和刘苏如果能青梅竹马地修成正果，也挺美好。人都得长大，也许思念、也许早恋、也许分别、也许不知去向……然后一天比一天老。

你知道童年为什么美好吗？我隔着房间问疙瘩。

因为轻松。

你说得差不多，童年的美好在于没有沉重的往事。

再见，疙瘩的童年；再见，童年的疙瘩。

                                            2014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