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虹管》探路(八)03/08
早上一家人都起来的很早,这是我在记事以来第一次去外婆家。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逐渐接受了他们是我的父母,对他们说话也不像第一次那样的扭捏害羞。我们五点就起床收拾,妈妈在收拾一个大的布袋子,里面装了很多她从北方带回来的吃食,从古至今普通人送礼最好的就是吃食。爸爸则神神秘秘的给我拿出一个在当时我看着很大的玉石,说给我挂在脖子上,玉石有我当时拳头大,米白色中间穿插着些许墨绿,远处一看上面雕刻的菩萨还比较如生,挂绳上面紧密的穿着玉珠,我很是喜欢,但我没有当着他的面带,我到外婆家后再带,在家里带感觉有些不适合我。爸爸见我没有打算这会带上,便又拿出一块泛着金光的手表,他先是在我手腕上试了下,然后说我手太细,这表有些显得大,等以后我上大学了再给我。这块表在我以后上大学都不知道去哪里了,那时候他们也记不起这件事情。
照样还是爷爷用鸡公车把我们送到梁上等车,盛夏的早上还有些微凉,爬到梁上后,天边也泛起了一抹初升太阳的艳红。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也就才六点半。我没有刚开始的不自在,反而有些兴奋,毕竟我还没有出过这么远的们。在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外婆的印象,我对弟弟姐姐还有些印象,我对舅舅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
那时候梓潼和三台还没有路可以直达。我们先是坐车到梓潼,然后再转车到绵阳,在绵阳坐公交车到到三台的车站,又坐车到三台,到三台后还要做班车到古井镇,最后我们一家三人坐摩托车到外婆家里。等到外婆家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他们一家还在等我们吃午饭。以后每年都是如此,只是有时候是在夏天,有时候在正月。
“哎呀,快来,还以为你们今天到不了勒。”
摩托刚到竹林掩盖着的瓦房前面时,一个和我妈长的比较像,说话也是咧着嘴巴的男人便迎了出来,我知道这是舅舅。
“怎么不喊人呢,快喊舅舅。”
我本来今天心情挺好,正准备叫舅舅的时候,哪知道妈妈突然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反而把刚到嘴边的舅舅给咽了回去。妈妈在旁边一直指使我喊人,最后我还是小声的从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了舅舅两个字。
“他可能不认识了,有几年没见过你了,你认不到了啊,这是那年到我们这边来的你舅舅的嘛,那年还和李文把手夹着了。”
“喊了,刚刚就喊了,来,到屋里吃饭了,都在等。”
舅舅帮我们拿着东西,爸爸妈妈手里也都提着袋子,就我一个人空着手。他们家的房子比我们家的差远了,和我们老房子差不多。
“小英回来了啊,快点都等你好久了。”
刚上了舅舅家的台阶,一个看起来脸上横梗着几条皱纹,但皮肤却很白的老太太出来,老太太腿脚相当利索,一脚就跨过了有我半人高的门槛,我知道这是我外婆,说话的方式和妈妈太像了。
妈妈看见外婆感觉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即眼泪便流了下来。外婆和舅舅赶紧上前安慰,我只看见过妈妈流过三次泪,这算一次,爷爷去世的时候一次,然后就是外婆去世的时候又一次,其他时候妈妈都是很要强的。
外婆家吃饭的桌子摆在厅房里面,这在我们那边是行不通的。厅房里面没有吊顶,屋子里面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桌子上面已经摆上了饭菜,我们直接坐在桌子上准备吃饭,毕竟赶了一天的路确实已经饿了。桌子上还坐着舅妈还有她的女儿和儿子,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弟弟和姐姐,刚姐姐倒是一下就上来准备抱着我,但她已经报不起了,但弟弟就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还记得小时候在我们家玩的时候,他和我关系还比较好,但当时也是第一次见面都互相害羞,后面就好了很多。
“哎,对了,你喊你外婆没有啊。”
正在吃饭的时候,妈妈像突然想起了一样问了我这么句。
“外婆。”
“还有喃。”
“舅舅、舅妈、红英姐”
“还有你弟弟的嘛。”
“哦,弟弟。”
我坐在左边,弟弟和姐姐坐在右边,我看着对面的弟弟,我叫他的时候,他也笑着叫我一声敏哥,他笑起来和舅舅和妈妈一样。
“这次回来多耍几天,头天二姐上来说必须要到她家去几天哦,你刚在路上遇到她没有喃。”
“没有,可能她还在街上没有回来。”
我倒是不在乎在外婆家待多少天,只是看着爸爸脸上一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等到后来我和娇姐结婚回丈母娘家的时候,那时才体会到当时爸爸的心情。
吃完饭以后他们大人便各自说话去了,我们三个还是和当时在我们家老房子一样,不过这次是姐姐带我们出去,说是要到门前的河里去捡螺蛳,姐姐说那东西很好吃,只有我们这边才有。
他们家门前的河和我们家门前的河差不多宽,只是他们门前的河要浅很多,有的地方都可以看见底。
“李文,还在搞啥子,等会再抓竹甲虫,今天捡螺蛳。”
红英姐对我很是温柔,但是对李文确有些利落了。后来才知道舅舅家重男轻女很是严重,红英姐小时候没少哭过,二十岁就早早的嫁人了。
李文听见红英姐的话便笑盈盈的跟了上来,他比我小一岁,而且比我矮,红英姐比我们两个都高出一截。
河边浅一点的地方长着老青苔的石头上零星分散着的凸起便是螺蛳,这种螺蛳和我们那边的不一样,我们那边最多的是田螺,比较大比较圆,三台这边的螺蛳比较瘦长。从石头上取下来的时候要是有一股吸力,那么这样的螺蛳就是活的,要是很轻松就取下来的,那就是死的,这种不能要,不然煮出来的螺蛳是臭的,红英姐边免着裤腿边给我说这些。河水比较浅,她是准备到河里面去捡螺蛳了,我脚上的鞋是新的,我没有要下去的意思,而且李文也没有打算下到河里去。
我站在河边,对面是河岸是一大片杂草,草很深,也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蛇,万一把红英姐咬了怎么办。再往上就是水稻田了,水稻抽出来的穗还有些泛白,要饱满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红英姐撅着屁股在河里面摸着螺蛳,她穿的衣服和裤子都印着浅红色的花,已经快要褪色了,但还是可以辨认出来是桃花。那时候的红英姐已经发育了,现在想来那是她应该已经来了月事。红英姐把摸着的螺蛳直接扔在了岸上,开始只有李文一个人往盆子里面捡,最后我也和李文一起捡,一来二去我们三个便又活络在了一起。
晚上舅妈和外婆把螺蛳洗了后煮了出来,那时候外婆已经七十岁了,但看着和婆婆差不多,后来知道外婆一个人把五个子女拉扯大,也就更加佩服外婆了。
螺蛳是用细竹签挑出来吃的,然后沾着酱料,还挺好吃,但吃多了也就觉得有些腻了。
晚上我还是和爸爸妈妈睡在一起,李文和舅舅到旁边邻居家岁。那时候要是有亲戚来睡不下,都是在邻居家借宿的,包括现在也是。
第二天舅舅和妈妈用外爷还在的时候留下的船在门前的河里去捕鱼了,我不知道妈妈还会打鱼,后来外婆过八十岁生日的时候才知道以前外爷和外婆主要是以打鱼养活妈妈他们几个的。
打上来的鱼以小黄鱼为主,只有手指那么长,舅舅已经不怎么打鱼了,河里大一点的鱼都被别人捕的差不多了。小黄鱼在裹上面粉炸出来以后也很好吃,当天晚上我又吃了很多小黄鱼,是真的好吃。
已经在外婆家两天,妈妈说要到几个姐姐家里去走一转,毕竟已经好多年没有见面。舅舅和外婆倒是没有意见,但我们三个明显有些不舍,这几天红英姐带我玩了好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逮竹甲虫、捡蝉壳、还有就是我一直没有学会的用晒干的稻草编带子,那东西和蝉壳一样可以卖钱,草帽就是用那种带子盘的。最后还是舅舅说要走大姐家的时候再回来,他也好多年没有去大姐家了,这样我才心里抱着些许侥幸的坐上摩托去了古井镇,因为离的最近的二姨娘今天在街上和二姨夫卖小鸡。
二姨娘家是楼房,他们家那时是除了大姨娘家条件最好的。她家有两个儿子,都已经在外面打工,没有在家。在二姨娘家待了一天又去了三姨娘和四姨娘家,几姊妹三姨娘和我妈妈长的最像,三姨娘家大儿子也没有在家,倒是红梅姐在。那时候的红梅姐还比较瘦,不会像二十年后再见着那么的胖。四姨娘家的波哥倒是在家,他已经长的比我爸爸还要高了,看起来很是阳光健硕,爸爸给了他一个用红绳系起来的同心圆玉。后来我才知道之所以爸妈有那么多饰品,全部都是在浴池里面捡的别人忘拿的。
走完了后便又回到外婆家,住了一晚后,我们一家和舅舅一家便去了大姨娘家。我对大姨娘家一直记忆不深,毕竟她那时候就已经有五十岁,她家条件确实好,去的时候每顿都有肉。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李文那个狗日的抱着大姨娘家那个有人高的玩偶熊一个劲的日,当时红英姐还不怀好意的问他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小时候红英姐有没有遭了李文的道,或者李文有没有在小时候被红英姐给上课了。
最后回到家已经是七天以后,从外婆家转了圈回来后,感觉自己风光了好多,我应该是我们湾四个同龄人里面去过最远地方的了。
爸妈走的时候,婆婆爷爷一直让我送一下,但我没有,在家里打过招呼以后他们两便又被爷爷推着鸡公车送走了,他们走了以后,我又和自己的父母陌生了起来。
第二年我要上四年级了,奇怪的是波娃子、燕娃子、桃姐也是上四年级,那一年我们是一起到石台乡中心小学报的名,我一直没有想清楚为什么我们几个又同级了。村里的小学只让读到三年级,到乡中心小学读书是我求学最苦的时候,但也是我记忆最深的一段醇酒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