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

2018-04-16  本文已影响13人  甬上玫子

近期的《奇葩大会》上来了一个新奇葩,叫戚帅。这是一个真正的富二代,家里多有钱呢?他家有中国一半的航母,有200多亿的家产,但只有他这一个孩子。留学之后,他回来当了家族集团的总经理。

但这个总经理,他当得很窝火:

“虽然我是总经理,但我爸是董事长,什么都得听他的。”

“虽然我爸很有钱,但他控制欲很强,让我很不快乐。”

他抱怨在家族集团只能“听话”,没有自由。一旦他反驳爸爸,就马上会被斥责为“不孝”,更因为“必须成功、必须听话”这八个字失去了生活的乐趣。

他没得选择。

当他说完,“矮大紧”先生毫不客气地点醒他:你要有一以贯之的世界观。意指这位仁兄的世界观是“双标”——要钱的时候,拿出东方这一套;要自由的时候,拿出西方那一套。 

作为一个担任中小学班主任工作长达二十年以上的老教师,我倒是更多地在思考:戚帅成为现在这样,和他的成长环境有着怎样不可分割的关系?

在我的工作中,戚帅父母这样的家长见得太多了:莫名其妙的强势、自以为是的控制、贴身紧逼的陪伴……是类似家长身上鲜明的标签。他们容不得孩子不听话,更容不得孩子背离他们为其选择的人生道路,急切地随时准备着消灭孩子心里哪怕是一点点追求自由独立的小火花。

来自父辈的爱与威严,往往是一种双重施压,让孩子透不过气来。在这种重压下,身为一个钻石级的富二代,戚帅能走上《奇葩大会》这件事本身就是在证明他与大多数富二代不一样,他为自己争取了公开发声的机会,想要活出自己的样子,不管这对他来说有多艰难。

近日,在读周濂的《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他说如果一个装睡的人自己没有决定醒来,那他不可能真正觉醒,深以为然。我也相信,一切真正的改变莫不都是与自身局限长期交战后的必然结果。满足于做沉默的大多数,抑或是狂热的大多数,都不难,难的是敢于、安于并乐于做那淡定的一小撮。

身为教师,免不了天天和学生及家长打交道。现在的教育形势下,家长们的普遍焦虑愈加严重,他们将考试、升学看得比天还大,“学习就是一切,成绩就是未来”,成了绝大多数家长的共识。

这样的家长,甘于将孩子送入流水线,挥着皮鞭督促着孩子迎着分数的终点线奋力前行,只要孩子埋头学习,成绩优秀,那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但凡孩子有点旁逸斜出,和一心学习的同伴有哪怕是一丝半点的不一样,马上会引发恐慌,甚至于想到这孩子以后可咋办呢。

我曾经教过一个如王小波一样特立独行的女孩,她在小学阶段时的阅读量就非常惊人,爱看的书涉及文学、哲学、自然科学等多个领域,小学四年级,她已经几乎看完了印度诗人泰戈尔的全部作品,比一般的初二学生的阅读能力都要强大。阅读给了她打开文学大门的金钥匙,在写作表达上她从来不拘于俗套,总是自由地抒写,大胆地表达,写出不少在孩子们中间广为流传的有趣的小段子、有内涵的好文章。

可是,升入初中后,有一次,她的家长却一脸愁容地向我诉苦:孩子现在的作文从来得不到老师的肯定,老师说她的作文写得好是好,但是没有交流的价值,考试也不可能得到高分。再追问老师为什么,老师说孩子写得太犀利太深刻了,同龄人理解不了,也不符合考试作文的套路,考试时难得高分……

于是乎,这孩子自进入初中以后,作文没有得到一次在班内范读的机会,考试中也常常因为行文风格大胆、立意高深而引起阅卷老师的争议……好在这孩子精神世界无比强大,并不过分在意外在的评价,依然像一株倔强的野草似地野蛮生长着。

如果只要整齐划一,不要异彩纷呈;如果只要提前预设,不需随机生成;如果只能考好,不能考坏……那么,孩子们还有自己的路可以走吗?家长们急功近利的做法其实是在对孩子宣告:你可以有理想,但是你的理想就是必须考上最好的大家,占领最优质的教育资源,将来可以出人头地!

可是,请问:凭什么我的理想,要成为你认为有理的想法?

周濂在媒体工作时,他主编并策划的“梦想的中国”这一专题收到过哲学家陈嘉映的一段文字,内容是“梦想的国土应该是一个跑道……”从一个教育者的角度看,我感觉这段话也可以改作:“我梦想的教育不是一条跑道,所有人都向一个目标狂奔,差别只在名次有先有后。我梦想的教育是一片原野,容得下跳的、跑的、采花的、在溪边濯足的,容得下什么都不干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

2500多年前的一个春天,孔子与弟子们在书斋谈人生谈理想。几个弟子心想,要与孔子谈人生,那要高大上啊,于是都说雄才伟略胸怀天下那种。

只有一个学生说,其实我只想“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他是想说,天气暖了,穿上春天的衣服,与五六个朋友,带上六七个少年(就是跟随这些学者的书生的意思吧),在河边沐浴,在山上让清风吹拂,一路歌咏而回。

结果孔子说,这也是我的理想啊。

在周濂这本文集中的《我们都是一小撮》一文末尾,他写道:“由于某种幸运的巧合,我们碰巧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小撮,只有成为世界的一小撮,才能真实地看清世界。”

我想问我自己,也想问身边的家长们:你能勇敢地当这样的一小撮吗?你能勇敢地培养自己的孩子成为这样的一小撮吗?

一个人独立意识的觉醒,可能就在于他根本不屑于成为谁眼中的谁,而只想做好他自己,完成他自己天赋的使命啊。而我们,却常常不肯给孩子哪怕是一点点独立思考、自由表达的机会。是谁,赋予了家长这样的权利?是谁,批准了家长可以取代孩子的头脑去思考呢?

我,虽已步入中年,却仍固执地坚持着屡被好友嘲笑的低级趣味——依然喜欢大张伟,喜欢他那“不着调”的众多小曲儿,尤其喜欢那句“为了不哭大声笑,为了大声呸”。

我总是想象着,在阳光下,牵着女儿的手,牵着学生的手,当那些黑沉沉的企图精神绑架我们的人和事来袭,我们彼此看上一眼,拉紧了手,用尽全力地大喊一声: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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