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红妆(五)桃红十三仙无觅不是人间富贵花 (中)
前情回顾:不远处的桃树后面,一位青裳女子无声地流泪,她在此处许久,眼睛盯着桃沅手里那浸满血的锦帕,那树上的桃花刚刚好垂落,就落在那锦帕上,染得鲜红……
桃沅就被葬在那片桃林中,她生前贵为桃红十三仙之首,拥有不老的容颜,惹天下人艳羡,离开的时候虽静默无言,却也期望芳体能够不被销蚀,红妆明白,桃沅一生不愿将落魄的样子显予人看,便将她安置在桃花的芬芳里,让花香掩去她的痕迹,任谁也不会发现,这朵灿烂的花,终于去了她的归宿里,得道成仙。
桃沅下葬时瓷靥并未出现,倒是她们收留的那个小女孩一直哭着,红妆知道瓷靥其实就在附近,这些年她发现桃沅后便一直悉心照料着,从前桃沅在晒月谷时对羸弱的瓷靥,便如同红妆对姣梨一般,所以才会在红妆接替桃沅晒月谷大弟子之时,表现出对她浓烈的敌意,红妆不愿解释,桃沅九死一生之时她的难过,并不亚于瓷靥,也许当年的桃沅的确别有居心,可她仍旧感激那段日子,有桃沅在,至少可以偶尔对着师姐撒娇耍闹,如今,她便再无这样的机会,那个笑着接住被秋千高高抛起她的人,终究是去了……
瓷靥此时静静地立于桃沅的榻前,前几日还与她谈笑风生的那个女子,此生此世便再也见不到,瓷靥哭到无声,桃沅生前不愿她落泪,所以纵然她伤心思念,也不敢到她下葬处恸哭,她害怕她的泪,惊扰了她的安魂。 瓷靥每夜都逼迫自己入眠,却不曾梦到过桃沅,她在半夜惊醒,手里握着那块沾血的锦帕,久久不能平静。
黛眉近日在巢堂坛所遇甚是棘手,幸而有墨袭在她身边分忧,凤绻母女小动作不断,黛眉隐隐觉得最近的事似乎与梅萼那日的来访脱不了干系,只是没待她思索清明,却见房内一柄竹从窗外忽而袭入,黛眉上前从柱中拔出那竹,轻轻取下绑于其上的字条,上用遒劲的笔法写就:“红未至鬼返,桃莫来颜殒,月冷在霜寒,折桂于懿亭!”
黛眉眼中波澜起伏,她缓缓坐下,将那字条燃于烛中,看着它消逝为火烬,而后将桌上的美酒倒入杯中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倒入一杯,尽数撒于地上,笑着叹道:“桃沅师姐,一路走好,黛眉多有冒犯,便以此酒来赔罪了!”眼角眉梢虽有笑意,眼底却隐隐有光点闪动,只是还没来得及辨别,女子便仰头饮尽杯中酒,夜深了,烛光闪闪,便看不清她的容貌,更甚神情……
瓷靥第二日见红妆时将情绪掩藏得很好,但红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的淡然,只是红妆何尝不是一副红红的眼眶与憔悴的模样,二人见状均是一笑,瓷靥笑后突然严肃起来,而后跪在红妆面前,伏身行一大礼,红妆赶忙将她扶起。
瓷靥起身,却仍旧跪着,言道:“从前不知师姐如此,做了那许多的糊涂事,现大师姐已逝,临终有所嘱托,还望红妆师姐原谅瓷靥,答允瓷靥跟随左右!”
红妆注视着她,略微叹气道:“瓷靥,你可知大师姐并不希望你替她手刃那负心汉,若你信得过我,不妨这件事交托于我,我定会给你与大师姐一个交代。”
瓷靥摇头,掷地有声:“如此折辱怎可视若无睹,我承诺不在大师姐生前斩敌以解心头之恨,如今大师姐已逝,我立誓要亲手将他千刀万剐,以祭奠大师姐的亡魂!”
“瓷靥……”
“师姐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决,我从小被父母抛弃,心中早已将大师姐看做我的至亲,我又岂能置身事外,望红妆师姐能够让瓷靥完成心愿!”
红妆将她扶将起,轻轻抚去她肩上的一粒沙尘,她何尝不能体会那种失去至亲的感受,可乱世当道,她也无可奈何,于是轻轻拥住瓷靥,给予她安慰,她允诺过桃沅,要替她照顾好瓷靥。
瓷靥脑中一片空白,愣在原地,她幼时漂泊无依,看尽世间冷眼,不曾体会过温暖的滋味,可如今红妆的一个拥抱,让她强忍的坚强再也掩藏不住,姣梨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拿起手里的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她们是江湖的侠客,却也是柔软的女儿,想必偶尔的落泪,也不尽然是懦者之形罢。
安置好一切后,红妆便要启行了,瓷靥将桃林的侍婢都一一安排好,只留下了桃沅的贴身侍者桂酒守候着,陪伴照顾那个不愿离开桃沅的小女孩儿。
“靥姐姐,你真的要走吗?”小女孩儿小手紧紧攥住瓷靥的裙角,瓷靥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笑道:“绾儿在此要听桂姐姐的话,不可随意离开桃林!”
小女孩儿用力地点了点头,言道:“我不离开,桂姐姐说了,这里的每一处都是沅姐姐,只是靥姐姐不与绾儿一同陪伴沅姐姐吗?”
瓷靥抬眼看看紧闭的桃园,面目一阵沧桑,而后对她道:“绾儿,你在此替我守护沅姐姐,靥姐姐有些事情,待完成后,我便与你一同守护沅姐姐,一生一世都不离开,你记住了吗?”
女孩儿思索一番,重重点头,而后松开瓷靥的裙角,瓷靥笑着摸了摸她的长发,随后骑马与红妆姣梨扬长而去,那被称为绾儿的女孩儿高高地举起手挥着,送别离去的一行人。
红妆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不久便至与萧玉珩分道之地,他一行人早已人去楼空,却将如郄留下,如郄见红妆至,便立即上前,躬身行礼后言道:“公子在绍城等候多时,还请姑娘随我前去汇合!”
红妆也回一礼后言道:“有劳公子带路!”几人便向绍城方向前去。
玉面与萧玉珩等人至绍城后,无心欣赏城市的繁华,只停留在旅店中等消息。
“早知当日我们就应该跟上去,哪怕偷摸着也好,至少她有难时可以有个帮衬!”玉面许久都没有见红妆跟上来,也不曾听闻如郄有何消息,心中甚是焦急。
“她不愿我们参与,自有她的道理,更何况是家事,我们的确不应随意插手!”
此时如棤进入房中,向萧玉珩言道:“公子,如郄已至!”
玉面一下子惊起,问道:“红妆姑娘可有一同前来?”
如棤答道:“是!”
玉面闻言,便再也等不及,迅速跑出门外,萧玉珩问道:“一切可安好?”
如棤先是微微迟疑,而后言道:“公子放心,毫发无伤!”
萧玉珩示意他退下,如棤离开后,他缓缓站起,环顾自己并无不妥后,也迅速走出门外。
红妆才刚刚下马,迎面便冲来一个人影,红妆还未辨别清来人,便传来玉面的声音:“红妆姑娘安然便好!”
红妆闻言,微愣片刻,而后笑道:“多谢玉面姑娘记挂,我安好!”
玉面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妥,便退后两步,只是看着红妆,红妆看着玉面,只觉得她灵动可爱,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感谢。
随后一抬头,便看见那个男子局促地站在门口,眉角眼梢都是隐隐地笑意,却不见有什么动作,红妆也一时愣在原地。
萧玉珩看着那个日思慕想的人儿就站在自己面前,反而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他看着她,先是喜悦,而后看着她瘦削的身影,她又充满了心疼,于是便慢慢走近她,轻声询问道:“姑娘的事情可尽然完成了?”
红妆答道:“是,劳烦公子费心!”
萧玉珩一时语塞,而后言道:“姑娘赶路劳顿,馆中已准备好了饭菜,姑娘可尽快前去休息!”
红妆答道:“多谢公子!”
红妆向前走去,萧玉珩欲要言语,红妆也在经过他后转头,二人却突然不知要言何事,红妆只朝他微微点头后转身离开,萧玉珩愣在原地,任微风吹乱他的衣角,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