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03 信

我想过繁华都在黄昏，却不知黎明才是落幕。

上一次还满怀希望的是什么时候？是那缕清风似的问候从河对面飘来那晚？

是一封简短的书信，被折成纸船如枯叶般飘零在河面。刚好我住的这里是个转角，信就躺在滩涂上，刚好在我经过的地方。

“你好，今天是夏至。我做了酸梅汤，大家都很喜欢喝。”

啊，居然是酸梅汤，我吞咽着，河水仿佛是流动的汁水。我幻想张开比夸父还大的口接住了它，任酸甜冰凉冲刷进我的灵魂。

“吱……”愈演愈烈的蛐蛐提醒我夜幕将倾，野外黑灯瞎火并不安宁。而这里虽然从来没有过其它东西，但只有在家里我才能安心睡去。

翌日同样是在山间寻了些野草，归来时竟又发现封信躺在那里。

“你好，今天外出许久的父亲带回了许多惊人的东西。一个蓝色的匣子居然能发出悦耳的叮咚声。父亲带走了家里最大的哥哥，还说以后我们都要出去，那一定是个奇妙的世界。”

我坐在河边，煞有其事的看着信。字迹工整线条流畅，纸上还残留着轻柔的兰香。

如此第三日、第四日……

“你好，明天又是夏至了。大哥带着他的孩子来接我们，眼睛水汪汪的很可爱。我竟然送出了珍藏很久的小熊，以后我一定让她堂妹要回来……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莎扬拉拉。”

我撇着嘴笑了笑，深呼口气收好信。日子总会过去，饥饿总会到来。明天还要去找点野菜，粮食一直都不丰裕，我自己更是瘦得可以飘起来。

一路重复着微笑和呼吸，直到回到了自己辛苦搭建的窝棚。这是个无人之地，不知何时起便困在这里。无论走多久，永远被一条不知道多宽的河挡住去路，我也没有勇气钻入深林，更无与怒涛拼搏的斗志。如此生活二十余，才有了临时的一处茅舍。

群星垂落，这夜晚显得如此凉薄。我望着那一张书信，再也没有下笔的动力。就让其随箱底下的两沓，刻上我的名字，飘吧。我知道水无逆流，于是我沿着河道上溯近十万步。

往后，到现在，日复一日，那封信再未出现。那奇妙世界，总有一天我会乘小船寻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