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爱
part1夏紫
午夜梦回之时,她把头抬起来看到宿舍里酣睡的室友,看到窗幔被风高高吹起。有月亮,照着窗口的绿树荧荧烁烁地闪着珍珠色光芒。
我起身,把脚伸进红色拖鞋里,爬下床铺,走出寝室。
这个寝室已经很老旧了,都能听到室友翻身时的床牙子晃动声,在月光的折射里,显得那么苦朴而温暖。就这样走出去,走到楼道,把脸朝向楼道里的窗口。
已经是半夜,都没有人,有些怕,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就在宿舍里燥热难耐,就想走出来透透气。
我又一次与她见面,在这个仲夏之夜,我们已有过太多太多次相逢。这一次的她,是在月光下对我微笑,好美的样子,她身后有一个像天堂一样美丽的地方。可是当我定定的想要看清她的脸时,想要问她到底是谁时,她又突然不见了。
消失。
是的,消失。
我站在楼道里许久,回不过神,或许我就是一个怪胎,这样的场景已不是第一次出现,要是别的女孩看到了,早就被吓跑了,可我从小就被这样相似的场景困扰、留恋,甚至我内心都有一种强烈的愿望,那就是让她带我飞到那个背后美丽的国度。
夏紫(1)
又是新的一天,有微微的小雨。我穿着一身白衣,带着一朵白花,和爸爸一起撑一把伞,走向我们县一个叫居苑的墓地。——这是她去世后的第10个年头。
我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碑上的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她留着短发,笑容很灿烂,看上去很年轻很美丽。她在我10岁的时候离开我,那天我只是照常去上学,回家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我向爸爸问她去哪里的时候,他就一直哭,哭的很伤心,很伤心,让我不要问,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我的确是在火葬场知道了她离开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没有哭,我就像电视剧里演得鬼孩儿一样,一直盯着她看,她的面色苍白,穿着一身红裙,因为一场车祸,就这样要永远的离开我。
很多年后的一个冬天,我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那是我们这里一个非常有名的漂亮女生,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被一辆大卡车压过,地上马上被血所铺满,我看到了她的身体被碾压的面目全非,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瞬间消失。那一刻我浑身无力,好像被撞的人是我,世界全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抱着我的书包蹲在角落,呕吐不止。
后来我回忆在火葬场看到她的情景,好像她的身体都是拼接而成的,所有人都一直在哭,只有我就那样呆呆的望着她,总觉得我们还会再见,后来就会经常在深夜的月光下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爸爸还以为我的了抑郁症,只是除了不会哭以外,他和医生都找不到我和正常人之间的不同。
我执意相信这是上帝的安排,他要让我明白,原来我的母亲就是这样死去的。要让我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要让我在没有母爱的环境下长大,她走的时候,一定也是舍不下的吧!那天以后,我除了不会哭,也变成一个病孩子,呕吐常常伴随着我,让我食不知味。我无法拒绝内心的恶心,就像我无法拒绝那一幕在我脑子里和梦境里一次一次地闪回一样。
天使和魔鬼总是轻易的把我缠绕,我觉得自己都快人格分裂了。
“夏夏,跟妈妈说说话吧。”
爸爸说,“你考上十中了,她肯定很高兴。”
我没有说话。他没有逼我,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说:“我们走吧。”
我跟在他的后面往山下走去,下过雨的石梯因潮湿而显得光洁。
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女孩正往上走,因为石梯很窄,她很礼貌地让到一旁让我们先走,我看到她的校服,十中。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等到夏天过去,我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而这漫长的暑假,我必须找点事情来做。
回到家里,他就看着我说;“家里没粮了,你去超市买点来。我累得不行,不想动了。”说完,他打着哈欠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来递给我。
等我去超市买完东西回来。打开门,发现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如我所料,那瓶二锅头已经空了,我闻着空气中细微的酒气,轻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端详他的脸。
他脸上粗大的毛孔一张一弛,胡子拉碴的,好多天都没有刮了,整个脸颊因为醉酒的原因红红的。额头上的皱纹此刻倒是舒展的,只有淡淡几抹,就好象被指甲盖轻轻划过一样。和我妈结婚的时候,他是个帅气的摇滚青年。结婚照上的他和现在的他,感觉就像两个人,才几年的样子,原来就可以把一个大男人变成这样。
正愣神的时候,突然门锁发出“喀嚓”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原来是刚才我拎着油进来,忘了关门,虚掩的门被风吹得紧闭了。
他醒过来,他用手摸自己的半边脸,伸了一个懒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几点了?你看我都睡着了。”
“七点多了。”我说。
“家里还有酒没有?”
“没有。”我说。
“你骗我。”
“晚上下面条吃吧。”我仍然没有理会他。
“我问你酒到哪里去了?!”他突然大吼一声。
我看着他,不言语。
他突然用求饶似的眼神看着我,走到我跟前说:“夏夏,爸爸再喝一点。你知道爸爸不喝酒睡不着,你告诉爸爸酒放在哪里好吗?你不要把爸爸的酒藏起来,爸爸不喝酒睡不着……爸爸不喝酒睡不着……”
我豁出去了,冲他大声喊:“不要喝酒,酒我已经扔掉了。从此以后你不要喝酒。你的胃不允许你喝酒,我妈也不喜欢你喝酒!”
一个耳光愤然甩过来,他开始自言自语的说;“你懂什么,大步跨进自己房间,重重地将门关上。”
我有些抑郁的毛病和经常出现的幻觉不是没有原因的,可是即使是这样无缘无故被他打,我还是哭不出来,甚至能很冷静的坐在沙发上想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我伟大的母亲,如果你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心酸?会不会流泪?会不会后悔当年生下了我,又让我在这么小的年纪失去你?要承受和我同龄女孩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连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