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那一巴掌

      上周六，父亲来临海开战友会，我去车站接他时，雨下的正急，他没带伞，佝偻着身子在站台避雨，脚边放着两个大黑袋，一袋是白萝卜，另一袋是青菜和韭菜。到了9点半，15个老战友在车站胜利会师。十点钟，天放晴，我陪同他们坐公交车去灵湖，我们从儿童乐园入口处进入灵湖，当年的航空兵们看到停在草坪上的两架飞机后，眼睛都发亮了，纷纷要求在飞机前合影留念。

他还记得那一巴掌

  绕灵湖走走歇歇一个小时后，天又下雨了。于是就近找了个饭店吃了中饭，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我执意给他们买了单，老战友们纷纷表示感谢，父亲一脸满足自豪的样子，腰杆子似乎也直了不少。送父亲回车站时，我让他带一箱桔子回家，他却连连罢手道：“拎不动，拎不动。”我看着后备箱的两大袋蔬菜，真不知道他是怎样把它们弄到临海的。

    第二天早上，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回家后心情一直很好，卖菜时还和旁边的菜农聊到了前一天的战友会。父亲还对母亲说：“凤娟长这么大，我只打过她一巴掌，那时，生活太忙了。”听到这句话，话筒另一端的我顿觉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原来，父亲还记得那一巴掌。

    高一那年的暑假，我已经到了爱美的年纪。有一天中午，从田间割稻回来的我没有做午饭，却跑到街上买洗发水准备洗头，父亲看见了，劈头给我一巴掌，隔壁的董老师赶紧把他拉开了，我站在门外又羞又恼又委屈，蹬蹬蹬爬上楼，躲在房间里哭了一下午。母亲几次催我下楼吃饭，我死活不肯。之后的大半年，我一直和父亲处于冷战状态，没有喊过他一声“阿爸”，再后来，时间逐渐冲淡了我的委屈，生活又恢复了原状。

    三十年过去了，虽然这事儿我一直记得，心里早已原谅了他。父亲却仍然记得那一巴掌，也许父亲一直觉的欠我一个道歉，但不善言辞的他却只能把那份内疚和懊悔深藏心底。我却从未想过那大半年对他的不理不睬，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想起自己当年的任性和不懂事，真是后悔不已。

    父亲是个不拘言笑的人，很少喜形于色。 也许是当年生活的艰辛，把父亲的心打磨得过于粗糙。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也从没对孩子们有过语重心长的教导，我们做错了事，常常召来的是他严厉的喝斥甚至打骂。每年暑假农忙时节，他从不雇用小工，总是逼着四个女儿去田里干活，大中午也不让我们休息。

  小时候，不谙世事的我老觉得父亲太无情。直到为人母之后，从母亲的口中，才渐渐明白那份深沉含蓄的父爱。每年农忙过后，父亲总是让母亲给我们买一身新衣服，犒劳一下辛苦的我们。我们在外求学时，父亲总是让母亲多给我们一些生活费。有一年家庭出现变故，生活陷入困顿，父亲举债送小妹上学。我们出阁时，父亲尽其所能，把四个女儿体体面面地嫁出去。父亲年过七十，依然整日在田间地头操劳，坚持自食其力，不给我们增加经济负担。其实，父亲严肃的面孔下藏着多少对我们的爱！父爱如山，在父亲的身上，我学会了坚强和隐忍，这些品质让我一辈子受益无穷，感谢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