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眼泪成串般悄无声息从媳妇眼里涌出，流到口罩边，又不断漫过去滴落下来。诺大一个干净整洁的候车大厅里，她泪眼婆娑的目光中，一刻不离地追随着背着双肩包、提着拉杆箱的儿子，在扶梯上缓缓升起，直至消失在人群里。

　　这样的场景，五年中重复了很多次。她只在最初送孩子上学的时候流过两次泪。可是这次却因为孩子在牙疼没医好的情况下匆忙回校，格外让我们心疼。

　　在走之前的十多天里，孩子的一颗智齿顶到牙龈上，肿胀疼痛。开始只是略感到不适，逐渐不敢咀嚼。做母亲的担心他回到学校影响学习，便领着孩子去医院找同事处理。不曾想简单处理后旁边两颗牙开始疼，几天后孩子的牙齿不敢咬合，时刻隐隐作痛，不敢吃东西，孩子心情更是糟透了。临近开学，这牙疼一直也不见好转，晚上疼的翻来覆去睡不好觉。因为是医院同事给处理的，也是尽心尽力了，由于这颗智齿暂时不够直接拔除条件，只能手术碎了之后一点点清除，所以处理效果甚微。媳妇安慰孩子，想让他稍晚回去几天，领他去大医院看，孩子不想耽误回校时间，想等自己回学校后再去看牙医。

　　上大三的时候，孩子也因为牙疼去学校附近牙所处理过，觉得效果很好，对那位给他诊治过的年轻牙医很信任。于是就安慰我们，等回学校后再去找那位牙医治疗。

　　我们仨早上五点半从家出发，开车去火车站要二个多小时才能到。在车里，孩子说：“妈，我现在怎么总有毛病呢？一点也不如我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根本没感觉今天难受或者明天难受的。不知道现在怎么了？”媳妇说：“那时候你生活作息规律，到点吃饭到点睡觉，思虑的事情少，生活琐事也少，凡事有我们操心。现在大学生活松散，又都喜欢熬夜，睡眠肯定不足，饮食又不清淡，这些不良生活习惯一定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你要坚持早睡早起，坚持好的生活习惯才行。”孩子听完没有反驳，他是很清楚这些事的，这些话也都是我们几年前就曾对他耳提面命，只是他没有真正在乎过罢了。

　　孩子这回走没带吉他，他说研一下学期课程非常紧，在这期间还要考两个证，没有空闲时间娱乐。还说这个暑假很可能不回来了。听到孩子说不回来的时候，我们没再说什么，他已经有了自己未来人生规划，而我们能做的只有在他身后默默支持。虽然他是我们眼里的孩子，但对于社会来说，他是二十四岁的成年人，我们眼里的孩子，他已经长大了。

　　孩子大了必然要远行，一次次的成长，也是在不断远行中用经历磨砺出来的。一次次远行关乎成长，关乎命运，关乎人生走向。

　　孩子也是极热爱这片生养他的土地，热爱亲人和朋友，却和大多数走出去的孩子一样不想生存在这里。这也是东北现阶段人口流失主要原因之一，因众所周知的缘故，这里也无必要再说什么。我们清楚孩子的目标明确，所以孩子的每一次远行都会离我们越来越远，直到某一天，他也许便会在南方某一个城市安家落户。我想我们这一代很悲哀，父辈们早些年背井离乡到这里，艰难的扎下根来，并且有了我们，于我们而言，这里本应容下了肉身又安放了灵魂。可是，我们的孩子现在却要背起行囊远行，远离故土奔赴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