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错了人

一九九八年夏天，七个高中生暑假没事，相约到汉北河看洪水。

今年的水势格外大，汛期格外长。从六月开始，到七月底还未结束，长期处在警戒水位以上。大人全部上堤，村里只剩老人、孩子。女人白天巡堤，2人一组，管一里。男人除白天外，还夜晚值班，3人一组，巡半里。人人累得精疲力尽，所幸没有出现大的险情。大家逐渐倦怠。男人们想家，想老婆、孩子，夜晚悄悄离开岗位，偷偷溜回家。

晚上，两边大堤上，火光连绵不绝，如两条火龙。河面波浪翻滚，如银蛇。远处村子里，灯光闪闪。四面八方的虫鸣声，拍打大堤的波浪声。几个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会儿打水漂，一会儿钻进没人的工棚，拿出铁锹，挖呀捅呀，忘乎所以。

有时大喊大叫，“发大水啰！”

“快来人啦，溃堤了！”

“有味！有味！”

“涨水了，涨水了，起来巡堤！”

有时捉迷藏，打泥巴仗。玩得不亦乐乎！

“这些孩子，没人管，成孙猴子了！”剩下的巡堤人，梦中惊醒之后，嘟嘟囔囔说，并乘机溜回家，美美地睡一觉。

疯够了，闹够了，他们意欲未尽，推倒两个工棚，就跌跌撞撞回家了。

事有凑巧，当晚上游山洪爆发，无人看守的地带，出现管涌，管涌变成缺口，缺口变成溃堤。洪水一泄而下，淹没了好几个村子，毁灭了大量农田。两个月来，无数人的辛苦，瞬间全部化为泡影。幸好村里人少，又经过多次疏散演练，大家有条不紊地撤离，没有造成伤亡。

大堤决口，惊动了乡、市、甚至省领导，上上下下紧急动员，救灾物资、抢险人员很快到位。经过4小时激战，才堵住缺口。

市刑警大队全体出动，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布满大堤。防汛总指挥部开始一级一级追责。

“这一段谁巡逻？”

“冲担沟村叶三毛，杨华子，李粪草！”

“叶三毛，昨晚你在哪里？”

“在家里！”

“家里？”大家深感震惊。

“这是犯罪！”

“鲫鱼沟几个伢赶跑的，他们打我们，骂我们，拿锹撵我们，把工棚也掀翻了！”掀翻的工棚被刑侦专家拍了照，还有地上乱扔的铁锹，几个脚掌大的小坑。

“他们疯了一样，瞎打瞎闹，我吓不过，不敢露面！”当晚在大堤上睡觉的李粪草，随声附和。

“杨华子呢？”

“我被打回了家。”他扯开衣服，露出一条长长的伤疤。其实，这是他回家路上，躲避狗子的袭击，撞到树被树枝划的。

“铁证如山！对于严重威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罪犯，严厉打击，决不手软！从重从快，杀一儆百！”

“发通缉令！”

4个孩子睡梦沉酣中被抓，戴上手铐时目瞪口呆。2个看电视被抓，大惑不解。只有王阳明听到风声，偷偷跑到亲戚家，然后去了姐姐打工的地方，成为“漏网之鱼”。抓捕他的通缉令发到全国，隐姓埋名、潜逃10年后，才回家。

6个被抓的孩子已满18岁，因轻率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被判有期徒刑1到3年。

3位有“守土抗战”之责的人，经过批评教育、“深刻反省”之后，无罪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