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口头禅

母亲的口头禅

      口头禅意指一个人习惯在有意或无意间时常讲的说话语句。电影或电视剧中的主角为更鲜明地表达剧中角色的性格都会说一些独特的口头禅，从而成为大众的模仿对象；现实生活中的人们，大多往往也会有自己的口头禅，或俗或雅，成为自己性格特征的有力烘托。

      我的母亲，就有口头禅，属于她自己的口头禅——“没必要”。炎炎夏季，妹妹给她买件新衬衫，她连连摆手“有穿的，没必要”；秋意渐凉，孙女要给她邮件新毛衣，她在电话里喊着“有穿的，没必要”；春节了，给她添件新棉袄，急得她躲老远不让试穿，嚷着“退了去！没必要！”给她买点吃的，更是不沾口，说家里啥没有，买啥都不如家里的热馒头好吃，花那闲钱“没必要！”

      这独特的口头禅，和她大半生的经历有关。

      母亲今年75岁了，出生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母亲十岁的时候，外祖父就撒手人寰，外祖母带着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艰难度日，生活所迫，考上中学的母亲，辍学回家，和外祖母一起挑起生活的重担，成了家里唯一一个没上过中学的孩子。

      辍学后的母亲，和外祖母一起打隔板（方言，就是把零碎布头或者旧衣服上的布撕开用浆糊一层层粘贴在一起，形成硬硬的厚布板。）挣钱贴补家用，起早睡晚去捡拾柴禾或者去废煤堆里捡拾没烧透的煤核，回来烧火做饭。

      为了多挣些钱，外祖母没日没夜地劳作，整日撕扯破旧布料，飞扬的尘土如雾霾，严重损伤了外祖母的健康，落下了严重的肺病、腰腿疼病，五十几岁就时常咳血，直不起腰。为了节省每一分钱，逢年过节给读书的哥哥妹妹添置新衣，母亲却常年穿从废旧布料里挑拣出来的衣服，虽然人生花季，母亲却顾不上美丽漂亮，更谈不上讲究什么款式面料做工。吃的东西就更不要提了，现在的人们别说家常便饭了，山珍海味有的都吃腻了，可那个年代吃饱都是问题。

      后来母亲结婚，把在娘家省吃俭用勤劳苦干的精神带到了婆家。作为长媳的她，主动把城里的房子让给避难回家的二姑姐，带着刚出生的我，回到农村老家。为了多挣工分，父亲出门拉车、挖河，她在家伺候奶奶照顾孩子下地干活，晚上一针一线地给我们缝补衣服做鞋子。和在娘家一样，做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能吃的下口的、穿的出门的，让给我们，省给叔叔姑姑。结婚后的几年里，和奶奶一起给两个叔叔张罗娶媳妇成家，了结了奶奶的心愿。

      后来我们长大上学了，在我小学毕业那年，赶上了取消地主成分，我和其他同学一样，有资格考中学了，母亲、叔叔、姑姑高兴地几天都合不拢嘴，嘱咐我好好学习，弥补他们没能尽兴读书的遗憾。妹妹小我一岁，弟弟和我相差三岁，我读高中的时候，弟弟也考进了临西二中，我们姐弟三人曾同时在临西二中读书。为了供养我们，母亲的日子更拮据，但是脸上的笑容也更多更灿烂了。

        熬到我们毕业，为我们工作结婚成家，母亲继续着她清苦的日子……终于，熬到了现在的丰衣足食、国富民强，可是，母亲节俭的习惯却根深蒂固了。只会勤劳付出，不会享受。其实，享受，是她，甚至是她们那一代人，一生中缺失了的功课。但凡涉及到改善她个人生活的花销，统统回复三个字“没必要”！

        每当母亲急赤白咧冲我们嚷嚷“没必要”的时候，她的孙儿外孙们，都会笑得前仰后合；每当我们提着大包小包去母亲家的时候，她的孙儿外孙们，也都会惟妙惟肖地模仿母亲的样子，来上几句：“没必要”。可是隔了代的他们，怎能体会到“没必要”背后的人生百味呢！

      小学文化的母亲，不会豪言壮语，不会在微信朋友圈里晒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却用自己的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过日子，把一个普通女人的坚韧坚强傲然向上诠释得淋漓尽致。

      “没必要”是母亲的口头禅，但我们会悄悄按“有必要”改善母亲的生活，给她老人家一个幸福安康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