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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口

2019-01-26  本文已影响22人  陸一山人
喇叭口

开篇语

喇叭口是一个地名,这是嘉兴北郊河大桥北堍的一个路口,又叫新塍路口,是过去通往浙北新塍小镇的必经路口。为何当地人都这么叫,或许和路口的形状像"喇叭"有关,我仔细观察过,一点不像,或许是大家觉得这样叫更顺口,还是其他原因,不得而知,"喇叭口"的名气很大,导致很多人忘记了它本来的路名。

路口往北是江南纺织名镇王江泾,往南过北郊河大桥是市区,往西是通往新塍古镇和殡仪馆,往西的马路叫胜利路。在北郊河大桥上,经常可以见到黄色的纸钱在马路上随风翻飞,落入路旁的杂草丛中,我知道今天又有人升天了,应该是殡仪馆的黄色中巴车经过不久,一路抛洒纸钱。

往东是收藏村,以前是农民工聚集地,小摊、小贩、理发店,小吃店、杂货铺……还有按摩院等等。这些店铺用简易的钢板搭建的,把一条窄窄的沥青路两旁装点得热闹非凡。傍晚时更像一个露天的农贸市场,尤其是卖菜的老奶奶,卖各种自家地里产的蔬菜,不管寒冬腊月,还是酷暑之时,一年四季变换着品种卖。夏初时,我最喜欢从她们那里买点新鲜的黄瓜和豆角之类。路口的一家卤肉店生意最火爆,卤猪头肉不到下午四点,销售告罄,早早地把一块大圆木钻板竖起,斜靠在廊棚下的墙边。

两年前,喇叭口东边的收藏村全部拆迁了,原来热闹非凡的市井之地,已经变成了一大块空地,杂草丛生,尤其是那高昂的芦苇,狂长成一片又片,秋天时芦絮纷飞。几口荷塘每到春夏仍然春意盎然,开出一朵朵粉色的荷花,蛙声阵阵,却无人问津。原来连接着各家各户的乡村小路,已无处落脚,草深及腰,一条条小水沟里流淌着绿得发黑的水; 沟旁的一株株桑树,越长越高,阔大的桑叶随风发出"唰唰"的声音; 榆钱树没了主人,孤独地叶展叶落,春秋人间几度凉。小河里一叶小木船横着,已千沧百孔,栓船的绳索已经断了,偶见几个垂钓者,坐在芦苇丛旁,若隐若现。留下一条窄窄的水泥路,经过重修加宽后,一直通到东边的一个荡口,和一座窄桥相连通往市区。除村委办公楼外的楼房全部夷为平地,村委办公楼旁,一块超大的广告牌立着,公示着收藏村退地还耕的规划图。宏伟蓝图旁,满目疮痍,生活垃圾臭气熏天,建筑垃圾成山,偶见一两台挖掘机在推动着,不知何时见到这一幅蓝图成为现实,或许是某些人为了完成耕地红线指标而为。拆迁让收藏村住了上百年的村民,放弃祖宅,丢掉农田,俨然做起了城里人,靠那几间拆迁房养着,农民丢了地还是农民吗?更可怜的是原来租住在此的农民工,如同把一个蚂蚁窝挖了,农民工四处流窜,散落到西边的小区或更远的乡下。

北郊河大桥北堍的西边,几年前造了一个小区,名依云小镇,当时开发商也是够浪漫的,把法国的依云小镇名字照搬,估计法国佬知道了要被这些无良的开发商气死。小区北边是通往新塍的公路,又叫胜利路,路旁车辆停满,乱七八糟。傍晚时更加热闹,商贩全部出动,把马路两边占满,熙熙攘攘,喇叭里放出各种南腔北调的吆喝声。东边紧临大桥,车轮声滚滚,尤其是深夜里,更加扰人,现在住在里面的人早已习惯了,如果听不到车轮声,或许会失眠。南边是一块荒地,立着几个高耸入云的电线塔,天空上的高压线纵横交错,再往南是北郊河,也就是古运河的一段支线,货船一串又串,南来北往,以前半夜里,两船相会之前,开船的船老大按响汽笛,那汽笛声在夜色中惊飞两旁树丛中的宿鸟,也惊醒过小区里的梦中人,庆幸的是几年前已禁止晚上通航,再南边是320国道,车流如梭。西边是林湖世家,几栋排屋整齐有序地排屋,大部分已卖出,居住率不高,空了大约一半。

我住在依云小区里七年了,属于最早的一批居民。七年的生活,我把这里当客栈一样,白天很少在家。周末家人团聚时,我才会把院子打扫干净,洗洗晒晒,或在院子里种点蔬菜,炒几道菜和家人共享,或烹茶看书。

我当时为何逃离市区而选择这个偏远的工业区而居,到现在也没明白,可以用鬼使神差来形容。或许是当时资金不够,还是头脑发热看中了房子一楼的大院子,便于以后养老种花种菜,对我而言,养老有点偏早,我妻子也很后悔选择这里定居,经常埋怨我。

刚开始时,新小区,一切都是新的,住得很舒坦,入住相当率低,住着的人大部是本地村民,吴语侬腔,汽车车位很多,随便停,物业又负责。一年后,两年后……尤其是东边的收藏村拆迁后,小区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车,小三轮,小货车,摩托车,电动车……住进了全国各地的人,语言由吴语侬腔变成了南腔北调,环境变得杂乱无端,吵吵闹闹,一年前把小区的第一个物业吓跑了。

喇叭口是一个城乡结合部,周边工厂林立,染厂、纺织厂、箱包厂、服装厂……大部分工厂里不提宿舍,于是依云小区变成了一窝大杂烩,里面住着各种老乡们,如安徽的、四川的、河南的、苏北的、江西的……还有我这个湖南的。住的人职业五花八门,有工人、商贩、饭店伙计、开货款的司机、门卫、泥瓦工、洗碗工、捡破烂的……极少数几个经商的老板。

我几年住下来,小区里没有几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几人,完全没有一个可以叫得出全名人。也就认识名卫老李和老朱、在地下车库开麻将馆的清清她妈、已经搬家的许则成和他爸、楼上收破烂的于姓夫妻、一个拾破烂的老妪和狗、有点面熟的一群跳广场舞的中年男女、开手机店的老板娘。生活圈离不开小区外的新塍面馆、沙县小吃店、老百姓大药房、菜市场、牙科诊所、川菜馆、桥东的利民学校……还有一年只来一次的马戏团。这些小众人物和我平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息息相关,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和这些最低层的小人物在一起,我真正的不再虚伪,过得非常轻松实在,那才是一个真实的我。

以前,有人问我住哪里,我都会告知住北边,被人刨根问底时,我也会告知住在汽车北站附近来搪塞他,其实我家离汽车北站有三公里有余,相差甚远。我住在何处,在这座城市,只有几个特别热好的朋友知道,极少几个来过我家做客。我不喜欢把家庭地址告诉人,不是隐私问题,而是虚荣心在作怪,感觉小区太偏太差,说出去会没有面子,何况我还是经商之人,开着豪车,怕被人说成是打着脸充胖子之人。每次填家庭住址时,我会写市区的一套公寓,这房子空了几年,去年被我妻子租给了一对夫妻,以添补家用。反而是我儿子最诚实,豪无虚伪之心,不懂人情世态,把住在北郊河旁喇叭口的地址工工整整地写在成长手册上,毫无保留地告诉同学和老师。

然而,家住何处都难以启齿的我,喜欢写风花雪月,喜欢书风物人情,为何接下来要用大量的笔墨写身边的市井小人物。或许很多人不理解我,因为身边的这群人让你爱恨两难,同是天涯沦落人之人,为了生计,从全国各地汇聚在这约一平方公里的市郊。同样是人,如今在我眼里不分三六九等,只不过每人身处之位不同而已,都是一日三餐,不对,我基本上一日二餐,因为我是一个很二的人,一个很二的我和他们一样活着,或许他们很满足,在狭窄的房间里,简朴的生活,怡然自得,生活得有滋有味。

一个个最低层的人,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会跃然纸上,一个个故事会慢慢展开,一次次经过娓娓道来……我已经找到了真实的自己,为商我不欠人钱财,为人我遵纪守法,如果不守法,我住在任何地方,肯定都逃不过比军统还牛的某些部门。应该感谢身边的这一群叫不全名字的小众人物,感谢喇叭口的各种小店及摊贩,他们装点了我的生活,让我在浮世中,在污浊的空气里,喝到了一口口干净的水,吃到了一餐餐可口的饭菜……如果没有他们,生活会变得暗淡无光,食之无味,寝食难安。或喜或忧,或怒或嗔……喇叭口这里的人有时会让我欣喜若狂,有时会让我抓狂,有时让我车辆难以蠕动……这一切又那么缺一不可,和谐无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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