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极致孤独感

2023-05-06  本文已影响0人  vivid_南舟

    我叫王春芳,这是我苦苦挣扎着在世上苟活的的第三年。

    偌大的家只剩我一个,每天晚上必须要伴着电视声入睡,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每天晚上做的噩梦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我无数次梦到他们对着我微笑,然后转眼消失在了人间。

    曾经,我也是被爱着的幸福的人啊!

    我10岁那年,父亲因工意外去世。那一天,妈妈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他笑着嘱咐妈妈,“今天上午这个工地就算完工了,你赶紧烧点好菜,我中午回家吃饭!”妈妈一边撒娇式地埋怨他,“咋不早点说,都11点了,家里菜都不够了。”一边换衣服出去买菜。

  不一会儿,妈妈就烧好了四菜一汤,都是爸爸爱吃的菜,其中还有一道难得出现在饭桌上的红烧肉,我闻着喷喷香的红烧肉直流口水,拿起筷子准备偷偷尝一块,不料被妈妈一手拦截,“爸爸好不容易回来吃趟午饭,等他回来一起吃,忍忍啊。”我听话地点点头。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妈妈有些着急,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我肚子饿得咕咕叫,眼皮也直打跳。

    这时,熟悉的敲门声响起,妈妈立刻转忧为喜,门一打开,一个身着工服的黑脸大汉映入眼帘,只见他满头大汗,嘴里大口喘着粗气,想要说些什么却累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人不是爸爸,是爸爸工地上的工友,妈妈连忙招呼工友坐下喘气喝茶,一并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家男人干活的时候被钢筋戳穿了身子,现在正送往医院呢。”工友终于理顺了气,将这个“晴天霹雳”一字一句送进妈妈的耳朵。妈妈愣了神,她呆住的那几秒仿佛周边空气都冻结了,回过神来,她表现得异常淡定,带着我和工友直奔医院,路上不哭也不闹,双手紧紧握住,有时又合十做祈祷状。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晚上8点钟,晚上的医院很安静,静得能听到大家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爸爸被送进手术室已经3个小时了,家人们纷纷赶来医院,有抱头痛哭的,有无声流泪的,有默默祈福的,还有的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又过了许久,久到我不记得时间,只记得躺在妈妈怀里睡着了。医生推开手术室的大门,朝大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叹息地摆摆头,奶奶当场晕过去,爷爷弓着身子朝医生下跪。只有妈妈抱着半醒未醒的我缓缓走进手术室的大门。看见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爸爸,我轻声问妈妈,“妈妈,爸爸怎么了?”

  “你爸爸呀,他走了,扔下我们娘俩自己一个人享清福去了。”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划过。年少无知的我尚且不懂死亡的含义,对它的感受却是深刻的,它让大家深陷痛苦的泥潭,久久无法自拔。一向坚强的妈妈终于撑不住了,坐在爸爸床前崩溃大哭,没有声响却令人心碎。

    后来妈妈独自一人将我抚养长大,日子虽然清苦倒也能过得下去。她对我要求极高,从小就注重我的教育,学习和才艺两手抓。我也不负众望,考上了一所大专院校。

  在学校里,我认识了大我一届的学长顾得安,他总是对我格外关照,辅导我学习,传授我学习技巧和心得,我渐渐被他吸引。时间久了,一来二去,我们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我俩在一起后,我经常带他回家里吃饭,妈妈也对他很满意。

  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了,我留在本校任教,他继续攻读学业,同学们都说我们是一对神仙眷侣。

  过了几年,我怀孕了,在得知我怀孕的那天,他专门请假带我出去玩了一趟。怀孕期间我孕吐得厉害,什么也吃不下,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得安心疼我,他翻遍了医书,问遍了周遭有经验的阿姨和姐姐们,每天专门为我做吃了不犯恶心的饭菜。

  很快,我们的宝贝儿子出生了,皮肤白亮白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我也像得安。

  儿子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长势良好,到了该念书的年纪上学也不哭闹,回到家自觉写作业,写完作业才开始玩,我真是养了个乖孩子。旁人见着我免不得要艳羡地说几句,“春芳,你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呀!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儿子还这么听话。”

  许是我的顺遂被老天爷嫉妒了,于灾难降临在我头上。儿子十岁那年,我带着他去医院体检,顺便带着一家人一起做个体检。体检报告出来了,儿子和我的身体很健康,孩子他爸确诊了胃癌,我陪得安去医院复查,确认了是胃癌晚期。

  我简直不敢相信,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就癌症晚期了呢,医生一个劲地给我们科普,我听不进去,抓着医生的手直直地逼问,“那有什么办法能治好呢?”医生建议我们,“先化疗吧,实在不行要切胃了,人肯定免不了要遭罪。”

    好在还有一线生机,得安住进了医院,我开始了家里、医院两头跑的日子,每天早上6点钟起床,做完吃完早餐送孩子去上学,然后赶到医院照顾得安。

  得安一定遭了不少罪吧,头上的头发掉的不剩几根,眼看着人越来越瘦,越来越虚弱,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我真的害怕失去他,所以我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似的鼓励他,让他不要放弃自己。得安很听我的话,每天都按时吃药打针、化疗,尽管如此,病情还是一直恶化,医生说不能再拖下去了,这种情况应该立即手术。

  这段期间的化疗已经掏空了家底,哪来的钱做手术呢。没有办法,我低声下气地找亲戚朋友借钱凑手术费,平时喜笑迎迎的朋友,如今白眼和讽刺句句入耳。为了得安,我可以忍受,前前后后跑了不下80家,终于凑够了手术费。

  得安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天,我紧紧跟在他身旁,不由得说了很多话,好似告别一般。手术整整进行了8个小时,最终以失败告终。那晚让我回想起了爸爸去世的晚上,也是这样的冰冷安静,而我们的儿子也恰好10岁,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机缘巧合。妈妈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这就是我们娘俩的命。”

  得安走后,我日日失眠,几度想随他一起去了,可一想到可爱的儿子还有巨额的负债,便咬牙坚持下来。为了还债,我开始了下班之后摆摊卖水果的日子,街坊四邻同情我的遭遇,每次路过都会关照我的生意,我打心眼里感激他们,见着熟人就多给一些或者便宜一点。

    充实忙碌的生活冲淡了生死离别的痛苦,时间久了,我也慢慢走出来了。好歹心里还有期待,儿子是支撑我生活下去的信念。他总是在写完作业后帮着我一起摆摊,我不愿让他受苦,总是赶他走,他每次都能说服我,儿子的陪伴让我觉得生活有了温度。

    儿子高考那一年,我终于还清了所有债务,无债一身轻,心中的石头落地是这样的轻松愉悦。另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儿子稳定发挥,考上了一所985名校,这多亏了得安的优秀基因呀。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几年舒心愉悦的日子,当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平淡幸福下去的时候,警钟再次敲响。

  儿子在工作出差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失血过多当场死亡,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我亲爱的儿子永远地离开我了,活下去的信念消失了,我该怎么办?

  我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几天不吃不喝,年迈的老母亲担心我,每天不厌其烦地劝导我,“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呢,难不成让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伺候你不成。”

  是啊,我还有妈妈呢,大家都说,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天大的事,妈妈在呢,就不算事,只剩我们娘俩了。我推着老母亲去公园遛弯的时候,总有人在背后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这人怕不是个克星吧,小时候克父亲,长大克丈夫,老了克儿子,专克男的。”第一次听到心里难免会在意,后来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我和老母亲相依为命了5年,老母亲临终前嘱托我,“芳儿,对不起了,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要是觉得孤单就找个伴吧。”

  现在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时常怀疑自己,责怪老天为何如此对我。老伴必然是找不到了,名声已经臭了,余生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了。

  我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在日历上圈出爸爸、妈妈、得安还有儿子的生日和祭日,好像这样生活才有了些盼头。那些热闹非凡的节日在我看来无疑是最大的讽刺,街坊邻居的欢声笑语像一把利刃穿透我的耳朵,我只觉刺耳头疼。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三天。最可怕的不是一个人过日子,而是在你享受过最热闹的人生后,将你放逐孤岛,岛上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没有任何声音,连回声都听不到。

  孤独两个字拆开,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纹蝇,足以可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 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藤下,细犬追蝶深巷中。

  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与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林语堂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