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风很大|追不上她
1.
作为一名饮酒爱好者,我喝酒的资历相当深厚。
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允许我喝啤酒。身为农民的女儿,下地做活是很家常的一件事儿,虽然辛苦却也任劳任怨,况还有啤酒可饮。
夏天的时候,每每准备下田,我爸总会捎上几瓶啤酒。
劳作之前,先从地头的井里打上一桶冰凉的井水,将啤酒浸入桶中,然后才开始干活。
劳作一段时间,我和我爸就会乐不可支的跑到水桶前,一人一瓶,喝完继续干活。啤酒喝光了,也该回家了。很累,也很快乐。
学会喝白酒完全是因为好奇。做活累的狠了,晚饭前我爸就会小饮两杯,只是这酒,他从不让我碰。
我很听话,绝对不当着他的面碰。
晚上,等到全家都睡着后,我悄悄起来,找到那酒,仰头就灌了一口。要不是憋得很用力,真的会叫出声来。当下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白酒了。
然而,誓言第二天就打破了。
于是,我爸饭前喝,我睡前喝,抱着同一作战方针的不同作战路线,那瓶酒很快就见底了。
一天,我爸很奇怪的说:“这酒怎么下得这么快?”
我妈瞥了我爸一眼:“你也知道快呀——可少喝点吧!”
我也赶紧附和:“是啊,是啊,少喝点啊——爸!”
2.
在生活的重压下,我选择外出打工,远离了家,远离了我爸,怀着一丝淡淡的忧愁,我到了广州。
在新的工作环境中,我结识了一位男生,姓周名寒。人如其名,冷言冷语,寒气逼人。听说我挺能喝酒,要跟我做朋友,虽然明确表示是做非男女朋友,但是依然听得我心脏狂跳。
一天,他要请我吃饭,有意想试试我的酒量,既然有酒喝,岂有不赴约的道理。
那天饭后,我要送他回家,被他严词拒绝,我只好给他叫了出租车。
第二天,他没来上班。
听他同住的同事说是晚上喝醉了酒从楼梯上滚下来时摔伤了腿。
我自我安慰道:这不能怪我,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可即便如此,我心里还是很内疚。
一周后,周寒瘸着脚来上班了。我对他表示很抱歉,决定请他吃饭以示谢罪,被他言词拒绝:“不用!不喝!”
“大哥,我说的是吃——饭——只吃饭!OK?”我跑到他面前笑着说。
“那——能不能带上陶雨晴。”周寒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干涩,脸色微红。
“你也喜欢她?”我心底竟然涌起了阵阵的痛。
他不回答。
“好吧,今天晚上8:30,不见不散。”
3
我从未见过像陶雨晴那么漂亮的单眼皮女生,作为同事兼合租室友,她对我作了十分深入的调查。
知道了我大她9天后,她就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像只欢快的黄莺,就在我几乎要将她视为跟屁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成了她的传话筒。
公司里有许多含蓄的进步青年们鼓足了生平的勇气来到了我的面前,只为请我向陶雨晴转达他们各式各样又千篇一律的爱慕情感。
陶雨晴很喜欢听这些告白,会很慎重的从众多追求者中挑拣出一两个人选,作为约会的对象,看看电影吃吃饭,然后,再将他们甩掉。然后,再挑。
她从不单独赴会,于是我的角色便要从传话筒暂时切换成电灯泡。
她有时会询问我的意见,让我对她的追求者作出评判,秉着吃人嘴短的真理,我一般会根据那天饭菜的质量打分。
但她从不会被我的意见左右,她有自己的衡量标准。
“他们都很穷。”有天晚上,陶雨睛对她的又一位约会对像断绝了关系后淡淡的说道。
我傻笑道:“我们也很穷,不是吗?”
陶雨睛听后也跟着笑,笑到直不起腰,“真他妈的穷……”
周寒也很穷,但是他那俊秀的外表和盛满忧郁的眼睛让我觉得他或许有机会赢。
我想让他赢。
4
不到8点钟,我就把陶雨晴拽进了与周寒约好的餐厅。
从餐厅出来后,充当过无数次电灯泡的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多余,看得出来,陶雨晴动心了。
我很明智的选择撤出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私密关系。周寒坚持要送我回家,不容拒绝。我也就打消了要找个酒吧一醉方休的念头,只在我们三人一起回家的路上执意买了一瓶白酒。
“我今天高兴,一定得让我喝两杯。”我笑着说。
“跟我们一起嘛——”陶雨晴小声的央求道。
“不去!你姐姐我生平最讨厌看电影什么的了,今天我算是忍到头儿了,周寒,她我就暂时交给你了。看完电影,速速完壁归我!”我倚在门口霸道地说。
周寒笑着点头,闪亮的双眼在在黑的夜中忽明忽灭。“就算能喝也要少喝一点!”他说。
目送他们离开,我关上了门。突然间我好想我爸。可是喝干了酒后,我却醉着梦见了他——周寒。
仍然有人跑来向我打听陶雨晴的消息,我告诉他们,“她已经有男朋友啦!”
陶雨晴听到我这么说后生了我的气。
“难道不是吗?你分明是喜欢他的呀?”
“喜欢又不能当饭吃,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可他是真心喜欢你!”
“真心喜欢我的人很多!”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陶雨晴眉梢轻挑。
“可我知道!”我愤怒的冲进自己的房间,甩上了门。
我爬在床上默默流泪,我一直都知道,虽然有幸得到陶雨晴垂青的男人都很穷,但每一个后来者都会比上一个的经济实力好一些。
她以自己出众的外表作动力,想爬进那个以险峻著称的财富大楼,她不着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走。每个台阶都很陡峭,不好走。累的时候,她会做短暂的停留,等到她认为已经在那个台阶站稳了,她又会毫不迟疑的迈出脚,向上再跨一个台阶,她想试试,凭借自身的优势,到底可以匹配到哪一层楼。
我以为周寒会是个例外,没想到只是个意外,他不过是她不经意转眼望向窗外的一处优美风景,在她靠窗休息的时候,微笑的对着他停顿了数秒。
5
陶雨晴要搬家了,走的时候我拦住她:“雨晴,给周寒一个机会,好吗?你明明是爱他的啊——”
陶雨晴眉眼低垂,妖娆的卷发遮住了半边脸颊。她用手拢了拢头发,轻声说:“我不否认,我很爱他,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接受他。”
“为什么?”
“能帮他的我会尽力帮他,但我讨厌被人死缠烂打。你们——保重吧!”
陶雨晴又踏向了一个新台阶,这次的对象应该很有些实力,但我已经失去了给她出主意的权利,她什么也没透露,走了。
没过多久,我和周寒同时官升一级,他由项目组长升为经理,我还做他的下级,接替了他组长的位置。至于陶雨晴,她早已离职。我和周寒,同时失去了她的消息。
我心里难受,一难受就想喝酒,于是趁着谈业务的机会,想让自己灌饱。酒桌上,客户们迷离着狡黠的双眼,看着自动于送上嘴的羔羊,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异常。
周寒拦下狂妄的我,挤出生平最灿烂的笑,大声说,“我来,我来,她一个女孩子家,哪里会喝!”
由于我的无理取闹,周寒喝了比平时多两倍的酒才摆平了客户。
他抢走了我用来解忧的酒,去消他的愁。
我扶着烂醉如泥的周寒回到了家,将他扔向客厅的沙发,话都说不囫囵的他还不忘很严肃的批评我——不要随随便便就跟人拼酒,作为一个女孩,就算你很厉害,也不要表现的很厉害,因为男人的征服欲望很强,而且像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又不多。
我笑了,想起了首次同他喝酒的事,“那时你故意接近我,也是为了她吧?”
他没接话,我转身一看,他睡着了,在浓密睫毛的掩饰下,我只看到了一滴泪花。
我心里想着你,你心里想着她,我们真的好傻。
6
时至中秋,我给家里通了电话,我妈说家中一切安好,我爸却抱怨着说——你妈总是不让我喝酒。挂了电话,越发的想家,我给周寒打电话——喝酒吗?
周寒说——来吧!我在XX餐厅。
那是个很高档的西餐厅,周寒曾经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他要做到能毫无畏惧的带陶雨晴天天来这里吃饭。
我被服务员引领到周寒所处的位置。
“这里只有这个。”周寒苦笑着给我倒上红酒。
“这不重要。”我说。
周寒笑笑没说话,眼神却凝视着餐厅右边的角落,我顺着他看的角度望去,竟然发现了陶雨晴和我们公司的总监。陶雨晴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连衣裙,化着淡淡的妆,时而微笑,时而亲昵,显得温柔可人,十分卖力的吸引着她面前的男人。
我突然想起陶雨晴说过的话,她说会尽量帮周寒。关于我和周寒突然的升职,现在可以解释清楚了。但是她是为了帮周寒而和我们总监好的,还是和我们总监好了后顺便帮了周寒,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愧疚并且是用感情之外的东西做弥补的时候。那这个男人是彻底的没戏了。
“他们……你?”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放心,我会让自己死心的。”周寒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秋风乍起,落叶玄舞。我和周寒迎风走在夜晚的霓虹灯下,一路无话,但我和周寒都知道,关于陶雨晴,这篇该翻了。
这座城市的风很大,他逆风而行,她坐着宝马,上天注定,他追不上她。
我和周寒都离职了,分别时他写下了一串号码,递给我说:“有事打这个电话,任何时候都能找到我。”
五年来,那串号码我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却连一次都不敢拨打。
近段时间,我手下的一个重要项目需要与另一家大公司合作,由于机会难得,公司决定让我亲自负责。没想到对方也很有诚意,秘书告诉我,他们的运营总监会亲自出席。这下我就很好奇了,赶快把对方公司的资料又重新看了一遍,竟然在高层的管理员中发现了周寒。他正是那个要和我见面的运营总监。
我心情复杂的到达了相约的地点,没想到在场的只有周寒一人。
“听说你的酒量依然不错,对于一个想要一雪前耻的人,你还敢不敢再跟他喝?”周寒端起酒杯,笑着对我说。
那天晚上我们谈了很多。
饭后我们一同散步在广州的夜晚,同样的秋风,同样的秋天,又如五年前。
一阵风吹来,凉意更浓,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突然,我的手被紧紧握住。
我惊声叫道:“干嘛?”
周寒加重了握的力道,说:“回家。”
我突然觉得应该给我爸打个电话,那坛我出生时埋在树下的女儿红,是时候打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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