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一个母亲，比做总裁还要难

今年过年，上海的天气异常寒冷，加上疫情肆掠，我们全家人哪也没去，一家六口人在一起度过了一个相对轻松愉悦的春节。对于两个孩子的学习，基本就是放任的状态，考虑到平时学习压力已经很大，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可以放松，就让她们在有限的空间里，按自己的方式放飞！

但对于我自己，依然是每天都保持着阅读和日更，因为要保持在文字上的打磨和精进，还想给孩子们做个好学的、敢于追梦的好榜样。

没想到，新学期开学才一周的时间，高中住校的大妞，周末回家就显得精神不振，甚至出现了情绪上的崩溃。刚开始，我以为是假期放松时间太长了，一下子不适应高中高强度的学习节奏，本来想劝劝她，再适应一周就好了，但没想到让她感到受伤的却是同学关系。

坦率地讲，我被她的情绪吓倒了，在我和她爸爸的安抚下，她的情绪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可我却越来越不淡定，我不知道她在学校都受到什么样的遭遇，我想像不到她的内心里得有多少委屈，甚至痛苦，才会被逼的如此崩溃。

这是她第二次表现出因为学校老师和同学关系的问题。第一次是因为初中二年级换班主任，加上班上关系好的两个同学都转走了。好在她后来参加了学校很多活动，跳舞、文化主题周，整个人也慢慢地开心活络起来，我以为她在人际关系方面已经过了同学之间情感生疏来去离别的那一关，没想到她依然还是很单纯地在乎同学之间的友谊，并没有接受同学之间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的现实。

她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但我把她想像的太坚强了。对她的认知，对她的关爱，对她包容和鼓励，我都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正如她给老师说的一样，不仅她不知道怎么和我亲近，其实，我也不知道才能走进她那脆弱的内心。

但过去的这些年，我都不曾坦白承认过，我对孩子的爱有过缺失，在我们这样的家庭绝对不会出现缺少爱的可能。

首先，我们从未分开过，最多也就是她小时候，爷爷奶奶带她回去过清明或者寒暑假。第二，从有了孩子，爷爷奶奶就跟我们一起生活，近二十年来，我们在一起的大家庭里，从未吵过架，彼此从未红过脸，而且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向来甚好。三，我对自己要求严格，一直勤奋努力自强不息地奋斗，想带给孩子榜样的力量。

但今天从学校回到办公室以后，我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孩子的话：“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她都不曾关爱过我，凭什么现在还要管我？”包括付老师的那句话，她天然对母爱有一种渴求，表现在小学、初中对班主任老师依恋性的感情上。

我的母爱去哪了？还是我从来就没有学会如何做一个母亲？

我出生于大山里的农村，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但高二那年，因为家庭贫穷而辍学，离开了大山进城打工了，也正是那一年，母亲因病不治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双重的打击，在我的内心里留下了难以填补的黑洞，也正是因为如此，接下来的三十年，我一边工作一边上学，先后走进了四所大学，工作上也从一个业务员最高做到总裁。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虽然努力填补上自己内心里的黑洞，没想到在孩子身上又留下了缺失。

我一直都感到幸运的是，她爸爸走进了我的生活，她奶奶填补了我多年失去母亲的空白。

但奶奶是位强势能干的母亲，在我生完大妞从医院回到家以后，孩子就再也没有进过我的怀抱，我一直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她笑、看着她哭、看着她玩、看着她闹的那个人，从幼儿园开始，我从来就没有接送过她上学放学，就连参加同学活动大部分也都是爷爷奶奶代劳的。

其实，这孩子生下来，就属于了爷爷奶奶，我也很受伤，看到她和我不亲近，我也感觉自己很失败，也曾一度抑郁成疾，但我无力改变，我不忍心让老人家回去，更不忍心让全家人不高兴，我只好快速地回到工作岗位，在工作上找回我的失落感和成就感。

在大妞五岁那年，眼年她要上小学，我决定要停下来慢下来，想和她一起上学成长，我想学会做母亲，我想真正地体味一个母亲的感觉和滋味，为此我怀了她妹妹，没想到，对孩子的主导权依然不是我，我又在主动和被动之间，倒向了职场的那边。

我在职场上越来越忙，离孩子们也越来越远，但我几乎不出差，我想每天回家能相互看到，哪怕每天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没想到，孩子的心，是很纯净的，没有过亲近，那种距离感会像河流一样生长，越流越宽越流越长。

或许因为时间长了，我不得不坦然面对和接受，在孩子们的心目中，我一直是被排在最后的那个人，我成全了这个家里所有人，却失去了自己当好一个母亲的机会。或许因为大家的互相成全，才有了我的职业发展和学业的完成。

或许我一直都知道，我从来就没有机会好好陪伴过孩子们，自然也没有得到过孩子们的亲近。所以几年前，我办理了移民，一是为了孩子将来更好的教育，一是为换一个生活环境，其实也是一种逃离，逃离我不能改变的家庭现实，我也想让孩子眼里能看到这个母亲，能有一天感受到母亲的脆弱，能体味到母亲其实也是可怜的受伤的那个人。

我不得不承认，做好一个母亲，比做一个公司总裁还要难。

在一个公司里，只要你足够努力足够优秀，成千上万的员工会成为你忠实的拥趸，老板会离不开你，因为你对于公司来讲有很大的价值，还有荣誉鲜花、掌声、社会地位，价值不对等的时候还可以重新选择。

而在一个家里，不能赢得孩子的亲近，就像失去了希望的青春，脆弱而又苍白，而且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曾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不能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孩子，毕竟成长的来路不同，毕竟时代不一样了，更不能把自己的梦想凌驾于孩子的身上，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就会是孩子心目中的那个英雄。但职场的现实也是很残酷的，我毕竟也到了职场尽头的年纪，基于身体的原因，我主动退居二线，放下了对职场的追逐。

没想到慢下来的我，也会迷茫也很脆弱，虽然我人还在职场，但那种职场的失重感和挫败感，足以让一个人失去信心和勇气，虽然已打算重拾文字，但也还需要寻找职场之外的那个安放之地。

没想到摆在我面前的，还有另一个更残酷的现实，就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

我不得不重新学习，就像学习写作一样，一切从零开始，重拾母亲的角色，重新认识孩子和自己，找回做妈妈的感觉，既然母亲是一个永不卸任的职务，我想再晚开始都应该还有机会。

也许有一天，孩子们会看到这些文字，也许有一天，她们也会理解，妈妈正在努力学习，努力成为她们更好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