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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

2018-06-07  本文已影响194人  Big点点鱼

本文纯属虚构,你信吗?

讲个我们村的秘辛。现在想来,所谓淳朴也许只是无知,恐怖无处不在。

窑庄是南方的一个小村落,一共头二十户人家。村西头有两座烧砖的土窑,村里家家有人烧窑,大概这就是村子的由来。

阿珍是从隔壁村嫁过来的,她男人叫来福。来福家在村子最西头,再西边是窑厂。来福在窑厂负责打砖坯,据说这个窑厂也有他一份子。

阿珍嫁过来时婚礼办的很风光,男方给足了彩礼,酒席也办得很好。

村里户头少,谁家有个大小事,家家都出人情,一家还出个人帮忙打杂。

我在酒席上第一次吃了长毛的螃蟹,据说这种螃蟹在下雾天会飞,还第一次看到了新娘子阿珍,她只恬静地笑。

那时候我六岁,阿珍十七岁。

越长大,回家越少。到我工作后,几乎很少有时间回村子。

这次休假回家,父亲跟我说来福家里杀猪,要兜(售)十斤肉给我们家,家里没有要。

母亲讲上个月来福说好要兜七斤肋骨给我们,结果肋骨紧俏,被他临时给了别人,父亲对此很不满意。

母亲顺着说到阿珍死了的事情,认为跟来福这样的人真是不得处头。阿珍十七岁嫁到来福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最后四十岁不到生病饿死在来福家里。母亲感叹,好好的姑娘,怎么摊上这样悲惨的命。

阿珍是进门喜,生了一个九斤的胖小子。来福给儿子起的乳名叫“九斤”。村里人经常听见阿珍“哦~哦~”地轻声哄九斤。来福打完砖坯回家,会把九斤扛在肩头整个村子跑,仿佛打了一天砖坯,也花不光他的力气。

奶奶带我到阿珍家玩,阿珍总是拿糖、花生之类吃食给我,我不要,她硬要热情地往我口袋塞。我打心底认定,这个新娘子真是个好人。

阿珍教九斤说话,指着树木、花草逗他。九斤六个月的时候,阿珍指着栀子花,嘴里“啧啧”地说:“好漂亮的花”。九斤竟然也学着嘴里发出“啧啧”声指着花手舞足蹈。幸福跳跃在阿珍的眉眼上。

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到窑厂玩。窑厂必定靠着水源,一方面烧窑需要用水,另一方面长年打砖坯挖的大坑,积蓄雨水后就是深塘。大人总是不让我们去玩,编了各种恐怖的故事,但是我们从来不怕,依旧会偷偷去。

九斤六岁时淹死在窑厂的深塘里。那天我看到九斤面色惨白地躺在牛背上,阿珍哭到说不出话,来福对阿珍一顿拳打脚踢。九斤这个讨债鬼注定活不过来,被埋在了小运河边上的圩埂上。

村里家家户户偷偷在窑厂的塘边上撒了菜籽。据说淹死鬼要找到人当替死鬼才能投胎。在河边撒上菜籽后,淹死鬼就没法上来拖其他人到塘里做替死鬼。

那一年我十三岁,像我这样野沟摸虾惯了的也被吓住了,再也不敢到窑厂那里玩。

九斤走了后,阿珍再也没有怀上孩子。来福和阿珍抱养了一个四岁的女孩叫迎春。结果抱养迎春一年后,阿珍怀上了,可惜也是个女孩,取名叫腊梅。来福也只能默默叹息。

村里开始出来些闲言碎语,大概是说阿珍命不好,克子,注定没儿子。后来还传出阿珍跟窑厂的大俊有一腿,说是迎春看到大俊跟阿珍在一张床上睡午觉。

来福和大俊合伙承包窑厂,两人关系很好。大俊在来福家吃午饭,吃过饭就一起“斗地主”。有时候吃过饭不打牌,大俊就在来福家睡个午觉然后再到窑厂上班。

恰好有几次来福不在家,大俊还是跟往常一样到来福家吃饭、午睡。闲话传出来后,听说来福还特地问了迎春,并且让迎春配合进行了一场“捉奸”。

来福的本家也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这样的女人不能留在家里。最后“奸”没有抓到,来福跟阿珍却离婚了。

离婚后阿珍还是住在来福家,来福住西屋,阿珍住东屋。有人过来说媒,让阿珍嫁给大俊。阿珍说“生是来福家的人,死是来福家的鬼”。

后来阿珍眼睛瞎了,精神也不正常。她每天拿一根棍子在地上戳着走路,嘴里还会念叨一些大家听不懂的话,有时候她会在村口大声呵斥。村里把阿珍送到养老院,可惜阿珍经常从养老院跑出来,从镇上跑到我们村转悠,整个镇人都知道窑庄有个精神不正常的瞎婆娘。

我放学回家看到过阿珍几次,她长胖了,但是脸色蜡黄,灰白的头发凌乱的遮着脸,我没有看到她瞎掉的眼睛。

我还记得阿珍刚做新娘子时,长长的麻花辫拖到腰际,光洁的鹅蛋脸像地头的高粱一样晒得红亮,一双灵动生辉的眼睛里藏不住的欢快和幸福。不知道命怎么就把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变成了如今这样。

母亲说阿珍每次转悠回我们村的时候,除了来福,家家多少会叫她家来吃些饭。后来阿珍病重,躺在来福家东屋的床上无声无息地死了。整个村子都默契地忘了有过阿珍这么个人。

母亲对来福他们一帮子人颇有不满,大概母亲知道,女人在村子里生存是何其艰难吧。那时候奶奶带我到村里玩,一些嚼舌头根的人当我面挑拨我们家关系,当时我六岁,那些场景至今难忘。

母亲在娘家从来没跟人红过脸,嫁到我们村后,她曾扛着铁锹去砸人家锅。阿珍这样死了,我看不是命,是她没像我母亲一般砸烂一些人家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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