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思念逆流成河

每年的今天，是外公的生日。

只不过，6年前，一切戛然而止。

今天也成了此生挥之不去的情结，淡淡的，盘旋氤氲，不愿散。

当时90岁的外公

算算日子，如果外公还健在，今年刚好99岁，老家习俗，过九不过十，一定是个热热闹闹的大日子。

而今日此时，只能在心里给外公默默上柱香，任思念和记忆，失控蔓延。

我做过一个梦，现在依然记忆清晰，外婆和外公是天庭的上神，拥有掌管动物和植物的神谕，脚踏七彩祥云，奉命来人间拯救苍生。

这或因或果多少源于外婆善于饲养各种动物，鸡、猪、猫、狗、牛、兔子、鸽子......通通不在话下。

神奇的是，这些牲畜在外婆的照料下不仅从未生病，通极人性，且子孙绵延。

而外公，则天然擅长侍弄花花草草。无论是枝繁叶茂的无花果树，年年飘香的栀子花丛，还是爬满藤架的葡萄，出名难种的樱桃......在外公手里，都能无虫无害，年年开花结果。

我常常想，我对田园生活的最初向往或许就来自外公和外婆在寻常拌嘴中的细水流长吧。

每每漫长的暑假一开启，我和表姐就会一同在外婆家住上一段日子。

那时候的假期生活，节目并不多，无非是白娘子，孙悟空，喂鸡养狗，采果摘菜。以及，井水里捞出来的冰镇西瓜和从食堂排长龙买回的热馒头 ......

外公在同龄人中保养得算很好了，他到最后一刻都脑清目明，80多岁依然可以下象棋，频出妙招。

美中不足是耳朵有些背，左臂负过伤。这用他的话说，都是当年被小鬼子的炮弹炸的。

于是，小时候的我，和表姐晚上睡不着，就会常常缠着外公讲那些枪林弹雨的往事，在新奇和惊恐中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外公喜欢老家的戏曲，有时候高兴起来会哼唱一段，老妈常常出差，就从外地捎回了戏曲磁带，8，9岁的我和表姐居然听入迷了，一遍一遍倒带，最后竟也学得有几分像。

加之那时是妥妥的“人来疯”，只要有客人，不管熟的不熟，在大人闲聊的空档里自然毛遂自荐加节目，一边有腔有调哼唱着，一边舞着外婆盖电视的粉色丝巾当水袖......在一片捧场喝彩声中喜悦谢幕。

人啊，总会长大。长大意味着分离。

在外地上学的日子，不变的依然是夜深人静点点滴滴的追思。

我们不在家，喜欢孩子喜欢忙活的外公外婆还好吗？

后来工作了，每年过年带回的一把剃须刀，一双休闲鞋，一顶帽子，一套保暖内衣，都会让外公高兴不已，连连称赞。情商高，又深明大义的外公从不舍得花孩子的钱，总是事后让外婆双份压岁钱“还”回来。

外公外婆特别喜欢团聚的热闹。每次送我们，他们总是站在路口挥手，依依不舍，很久才会返回。

后来年纪大了，他们就站在楼道的转角露台目送。再到后来......佝偻着只能走到门口......

回忆起亲情总是暖暖的，但对外公，心里总还有一份深深的遗憾。

每年“八一”，干休所的领导都会请离休老干部去做关于忆苦思甜主题的报告，外公是老红军，自然是年年收邀请函。

大抵源于外公记性好，加上说得生动又精彩，年轻干部们总是特别爱听，会后总结里奋发图强的表态也是感人肺腑。

可惜的是，作为亲外孙女，我竟没有一次完整听过。

那些零零碎碎的素材都是小时候睡前的记忆拼凑。

完全没有经历过的时空，要如何想象和穿越？

于是，在大学期间，为家里的老红军写本传记成了我无数次涌现的念头。

一直不知道在外地瞎忙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来日方长 有时间再做。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直到物是人非，空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