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和活着的

亲戚打电话来，让我们晚上去“吃豆腐饭”。

江浙一带，只要听到别人说“吃豆腐饭”，就知道是有人去世，葬礼已结束，丧家举办酒席，酬谢前来参加葬礼或送过奠仪的人，被请的人一般都会去的。

开席后，先是冷盘，没多久就看服务员端来一只大碗，远远看去，似乎是糯米小圆子。

“咦？怎么甜羹这个时候上来了？”

“不是，是豆腐汤。”

面对我的疑惑，坐在旁边的人出声解释了一下。

等近了我才看清，真的是豆腐汤，只是豆腐被切成了小拇指大小的丁，远看着很像小糯米圆子而已。

“吃豆腐饭，一定要有一碗豆腐的。”

“噢——”

请教对方吃这种饭为什么要称“吃豆腐饭”，她也不太清楚，只是说大家都这么叫，听的人也都明白是丧事过后的聚餐。

上网查了一下，也没有确定说法。

有因父母喜欢吃豆腐高寿，父母故后，用它招待送葬邻居，祝愿大家健康长寿形成的；也有按丧葬礼仪不开火以豆腐为食形成的；还有因儿媳妇用黄豆做出豆腐，表现出能干持家被指定为身后供奉的……

但在这里，我更倾向于它是用来驱除不祥、晦气的。因为在后面上的菜放不下的情况下，其他的菜拼盘的拼盘，撤下的撤下，唯有这碗每人都偿了点的豆腐汤，一直被挪来挪去，却始终没拿下去。

期间听到有人说，吃豆腐饭，这碗豆腐一定要在的。

平时，别看大家都在一个城市，但都按照自己独有的生活轨迹运行着，很少有交集，却因为这次的丧事，让多年没见的人难得聚在一起。

大家吃着喝着聊着，不知内情的人倒也看不出这酒宴与其他的有什么不同，其乐融融的气氛也察觉不到有人去世的悲伤。

忽然想起自己刚记事没多久所发生的一件事，也与丧事有关。

隐约记得跟随大人到了一所房子里，人很多。母亲教我，在跪下磕头时要使劲哭。但我却哭不出来，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哭。

亲戚中有一个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她却哭的满地打滚。我站在那里想不明白她怎么那么能哭，而我却连假哭都不会，只时呆呆地看着她在那里哭的声嘶力竭。人群中有人在夸她，似乎这一行为表明对死者的不舍，是一种孝心的表现。

明明连去世的人是谁，有没有见过都不知道，却能按大人的要求去哭，放到现在也应能成为很厉害的明星吧？

如今想来，那应是一种哭丧，哭的人有多少，哭声的大小，表明的是死者的哀荣。

实际上，那一切都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罢了，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善待他，比死后给再大的荣光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