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永远相忘2

2018-12-14  本文已影响0人  A大桃子

余笙愣了愣,婚前协议?“你可以做任何人的代理人,但是余歌的代理人,不行!世界上那么多律师,都死绝了吗?她为什么非要找你!”

  看到余笙情绪越来越失控,路遇白指着门口,“余笙,这是我的律师事务所,回你自己的事务所去。”

  路遇白和余笙,都是律师界的明星。

  他们婚前财产公证,并签有婚前协议。

  两个人除了晚上回家吃饭,看电视,喂狗,上床做.爱,早上一起吃了早餐出门,别的所有事情,互不干涉。

  这是结婚两年来,余笙第一次蛮不讲理,且闹到了路遇白的律师事务所。

  她也觉得自己像个泼妇。

  “如果这件事,我一定要干涉,一定要管呢?”余笙捏紧拳头。

  “我再说一遍,你没有资格。”

  余笙从来没想过当路遇白跟她说出“没有资格”几个字的时候她会如此难过。

  说好的只是协议婚姻,为什么现在她会因为路遇白心头的朱砂痣而难过呢?

  余笙是优秀的律师。

  她的字典里面,只有输和赢。

  “你如果坚持要给余歌做代理人,那么我就给原告做代理人!”

  “我看你是疯了!余歌涉嫌的是故意伤害,如果罪名成立,她可能面临无期徒刑!那是你妹妹!”

  余笙眼中的轻视显而易见,鼻腔都是满满的轻蔑和怒很,“妹妹?她不过是我爷爷的私生女,余家为了脸面对外说是我爸爸生的女儿而已!她妈妈还气死了一手带大我的奶奶!她根本不是我的妹妹!根本不是!”

  路遇白不看余笙眼中的愤恨,“你应该很清楚,夫妻不可以分别做同一个案子原被告的代理人。”

  余笙笑了笑,“那我们就离婚!离婚了就可以分别做同一个案子的原被告代理人了!”

  离婚?余笙心中一阵涩痛。

  她以为婚前所有的协议签好,即便有天离婚了,她也不吃亏。

  可现在心很痛,算不算吃亏?

  “余笙!”路遇白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可谓一派运筹帷幄的胜利者姿态。

  当余笙提出离婚跟他打官司的时候,他腾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心中的怒火蔓延到了眼眸!

  “为了整垮余歌!你是不计一切后果了吗?为了跟她抢我,你用你手里的股份跟她换和我结婚的条件!又为了让她坐牢,你又不惜离婚跟我打官司!”

  “对!”余笙梗长脖子吼出,一把将路遇白手中的报纸抢过来,狠狠撕碎!“我就是要让她不得翻身!怎么?心疼了?去你妈的心疼!”

晚饭点。

路遇白回到江亭苑,他将公事包递给保姆,走向餐桌。

除非工作耽误,拒绝一切无用社交,每天回家吃饭,婚姻存续期间,彼此忠诚。

这是婚前协议的内容。

路遇白在余笙对面坐下,两人吃饭的时候像是白天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

吃完饭,保姆收走碗筷,余笙将离婚协议拿出来,推到路遇白的跟前,平静道:“我们有签过婚前协议,也做过财产公证,不存在任何纠纷,你签字就好。”

路遇白看到离婚协议上余笙已经签好了名字,眸色瞬间冷了下来,“余笙,你以为你是谁?”

余笙哪敢以为自己是谁,当初她费劲心思和路遇白结婚,以为结婚了就有了一切。

可到头来没有用,哪怕余歌杀人放火,路遇白依然放不下。

如果她舍掉一切追求来的婚姻是这般肮脏丑陋的模样,那她一定会走奶奶的老路,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

“我从没以为我是谁,所以你签字吧,正好,你若打赢了官司,就可以和你的余歌双宿双飞了!”

路遇白自来心高气傲。

余笙也是心高气傲,两个人在一起站在人前,是说不出的登对。

可只有路遇白清楚,余笙和他结婚,不过就是桩买卖。

余笙对余歌的憎恶,家喻户晓,两姐妹从小争到大,不,余歌是余笙见不得人的小姑姑。

原本余歌才是他的联姻对象。

可余笙却用股份继承权逼迫余歌退出,自己顶替了余歌的位置和他结婚。

看到余歌在婚礼上痛哭流涕,余笙眼里流露出的轻蔑是对失败者最大的杀招。

路遇白道,“你赢不了我,余歌没有过失杀人。”

“你爱她,所以你就相信她,她哪怕杀人抛尸,你也相信她纯洁得像朵白莲花!”

余笙愈来愈激动,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你说我相信她?”路遇白拿起放在离婚协议上的钢笔,拧开,“你难道不是凭借自己的判断在认定她有罪?你在践踏一个律师最基本的素养。”

余笙看着路遇白拧开钢笔准备签字的动作,心脏里的血管瞬间散开成线,又紧紧拧在一起,疼得她皱了眉。

她想用最后一道底线去试探他,以为他会选择婚姻,结果他还是选择了余歌。

路遇白签好字,将离婚协议推回给余笙,“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你想赢我?称过自己的斤两吗?”

余笙忍不住鼻酸,那酸胀一股脑冲向泪腺,逼得她想流泪,却拼命忍耐,她不能在他面前哭,显得那样无能。

路遇白是她的学长,为了将他追到手,她死磕法律专业,考到政法大学,死皮赖脸的去做他的助理。

所有人都知道,路遇白18岁就和余歌有了婚约,她公然翘余歌的未婚夫,真是不知羞耻。

可是她不管那些人怎么说,只要没结婚,她就可以用尽手段去得到路遇白。

她得到了。

她用胜利者的姿态告诉余歌,别以为偷看了她的日记,偷窥了她的秘密,就可以把她喜欢的男人抢走!

既然路遇白不顾夫妻情分要跟余歌纠缠不清。

那她就将余歌彻底送进监狱,让她安分守己!

 可让余笙无力的是,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余歌是正当防卫。

  原告是看余家家底雄厚,想要狠狠敲诈一笔。

  余笙这才明白路遇白曾经说过的话,她在接这个案子前,践踏了一个律师最基本的素养,她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在用情绪打官司。

  她想让余歌入狱,就只能在防卫过当上下功夫。

  可她的对手是路遇白。

  路遇白,至今无一败诉。

  余笙的字典里只有赢和输,可在路遇白面前,她从来就没有赢过。

  走出庄严的法院,台阶不过几十梯,却犹如千阶长,一步都不想踏出去。

  台阶下,余歌跑向路遇白,冲进他的怀里,眼睛里眨巴眨巴的流出泪水:“路哥哥,我都怕死了,怕死了,还好有你,你就是我的福星,永远都是我的幸运星。”

  路遇白拍着她的背,“不用担心,已经过去了。”

  余笙看着这一幕,眼睛疼。

  她没有伸手揉,怕揉出泪水来,她用她的强悍得到了路遇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脆弱。

  职业装是她可以伪装坚强的铠甲,高跟鞋一步步踩下台阶,如女王降临。

  余歌看到余笙,委屈又憎恨的咬紧嘴唇,可她却没从路遇白的怀中退出来,好像是后背有老虎,就敢狐假虎威似的对着余笙龇牙咧嘴。

  “余笙!你什么意思!你恨不得我坐牢是不是?明明是那个人想要强暴我,我正当防卫,你恨不得想要陷我于死地!你是个律师!你不配!”

  余笙不疾不徐走到余歌跟前,看着余歌紧紧抓住路遇白手臂的手,“余歌,你这手可真是又细又白,我真是恨不得给你剁了!”

  余歌吓得一抖,路遇白忙把余歌护在身后,“余笙!你够了!这场官司已经让余歌受惊,你还吓她做什么?”

  余笙理了理自己白色衬衣外的小西装袖口,“吓她当然是因为讨厌她,难道你看不出来?”

  路遇白深呼吸,“你还真是毒,因为讨厌余歌,你竟然将你应该具备的职业操守弃之不顾。余笙,你真是让我失望!”

  余歌躲在路遇白的身后也嘤嘤的哭了起来,“余笙!你什么都要跟我抢,你不喜欢路哥哥,见我喜欢就抢走了他,你都赢了,你还想怎么样?什么都让你赢了,你还想怎么样?你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路遇白耳中长了刺,余歌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将他刺痛。

  余笙为了跟余歌争输赢,一定要做他的助理,这件事情,全政法大学,人尽皆知。

  每个人都知道余笙是心机婊。

  他也知道。

  两年夫妻,两个人过得比任何家庭都枯燥,除了上床做、爱,从来没有交流,这样的夫妻生活也能存活两年。

  他都佩服自己。

  这样的女人,竟然能做他的妻子长达两年之久!

  “余笙,你以后离余歌远一点,如果你还是这样想尽千方百计的陷害她,我不会对你客气!”

  余笙大笑,仰头时烈日灼心,疼得眼泪流进心里,再看路遇白时,已经明眸含笑,只不过透着冷意,“很可惜,你路遇白一天和她有纠缠,我就一天不会放过她,到底谁对谁不客气?你以为我余笙是好欺负的人吗?现在官司打完了,我要和你复婚。”

  “你!”路遇白拳头握紧,“余笙!这个婚不是你想结就结,想离就离,想复就复的!”

  “不复婚难道你要去和余歌结婚?”余笙盯着路遇白,眼也不眨。

  路遇白眸中火苗很旺,“对!”

余歌在路遇白身后紧紧抱住路遇白的腰,“路哥哥!路哥哥!太好了,我做梦都想嫁给你。”

  余笙的手操在胸前,静静的看着余歌表演,而后突然伸手将余歌从路遇白的身后拽出来,拖到了靠右的角落。

  路遇白喝道,“余笙!”

  “我不会伤她,收起你的心疼!”

  余笙把余歌拖堵在角落,“小姑姑,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给你的股份,可不是那么好吃的,我说过,这个男人你休想染指,如果你跟他结婚,那些股份,可就过不了户了。”

  余歌心沉得厉害,她咬牙,“我爸爸的遗产我也能继承!”

  余笙忍不住嘲笑,“我爷爷当年把公司所有的股权给了我奶奶,我奶奶被你妈妈气死之前都转给了我,余氏现在的一切几乎都是我在打理,管好你的野心,没有十年,你想得到路遇白?那也要舍得下余氏啊,对吧?”

  余歌气得发抖,她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余家那么大家业,竟然让余笙管着?

  凭什么?

  爸爸都还活着!

  “我不要了!路哥哥有的是钱!”余歌仰着脖子,她不能再输给余歌,“对,曾经路家是落魄了,想靠着余家翻身,所以才跟余家联姻,可是现在路家已经不是以前的路家了,路哥哥的资产早已超过了余家,他是顶尖的律师,他打赢一个官司,比一个公司一年的净利润还高!他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钱!”

  余歌看到余笙眼中的震惊,终于有了回击的快感,“两年前是我不懂,路哥哥这样的金牌律师,我愁什么家产和继承?有了他,我什么都有了!”

  余笙听完,哈哈大笑!

  这笑声放肆到了极致,余歌听得头皮发麻,“你笑什么!你就想嘲笑我是不是?”

  “嘲笑你什么?”余笙扶了扶耳边的发,“我只是觉得你真是幼稚,路遇白是个金牌律师,你以为他为什么可以从不败诉?因为他精明,他不打无把握的仗,我和他结婚的时候我们签了婚前协议,做过财产公证,我为了跟他打官司离婚,没分走他一分钱,你以为你凭什么能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凭你从你母亲那儿继承的优良基因?”

  “余歌,你看看你母亲,20岁勾搭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以为自己傍了个土豪,不顾一切的生下你押宝,结果?我爷爷他就是空架子。你母亲以为气死我奶奶她就有一切,谁知道我奶奶将一切都给了我。你母亲走过的弯路你还看不出来吗?靠男人是靠不住的,你想着怎么从别人那儿得到荣耀,不如趁现在年轻,多读点书,多考点证,多去历练一下,别脑子里装着宫斗戏就想跟我斗,你那些路数还没有耍出来,我就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了,毕竟书得少,确实很弱智。”

  余歌听到余笙如此看不起自己,气得眼泪直掉,电视里面那些恶毒女配就像余笙一样强势,咄咄逼人。

  她最讨厌的人就是余笙,没有之一!

  “那是你!对付你这种女人,就要做财产公证!路哥哥不会跟我做财产公证的!你这种女人心肠歹毒,必须防着你!”

  “我真应该更加歹毒一些!让你将这个牢坐实了!“余笙转头就走!

 余笙拉住路遇白的手腕,“我们回家。”

  路遇白扒开余笙的手,这个女人,他不会再纵容她的利用,“既然离婚了,就没有任何牵扯,以后离我远一点,也离余歌远一点。”

  余笙难以克制自己,“路遇白!她根本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她是什么样子都不重要,她才是我当初该娶的女人,反倒是你,你是什么样子你不清楚吗?”

  “我什么样子?”

  “自私,恶毒,心机重,所有贬义词都可以用在你的身上!若不是当初路家必须和余家联姻,你以为我真的会娶你这种女人?现在好不容易离了婚,我脑子没问题都不会跟你复婚!”结婚两年,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不管不顾的吵过。

  确切的说,直接往对方身上捅刀子。

  余笙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不断的调整自己的状态。

  从知道路遇白要做余歌的代理人起,她脑子里的逻辑全都不见了,她在用情绪处理每一件事情,连婚姻都是。

  每对恋人都想过无数次的分手,她也想过,无数个希望路遇白跟她多说几句话的时候,无数个没有路遇白的节日的时候,她都想过分手。

  只有这次离婚,冲动到自己不能克制。

  以为真的可以算了,但那张结婚证再也补不回来的时候,她急得仿若火炉上的蚂蚁。

  “是是是!你说什么我都同意,但是我现在必须要复婚,我不会让余歌跟你结婚!”

  余歌,余歌,又是余歌!

  路遇白知道在余笙的心里,余歌这个魔障永远都没有办法消除。

  只要余歌想要的,余笙就要阻挠。

  哪怕牺牲掉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她也在所不惜!

  而自己算什么?

  一个被她利用的棋子。

  她为了左右他这颗棋子,从高中开始发狠冲刺,要考政法大学,然后挤掉所有的助理,来给他做徒弟,恨不得天天端茶送水。

  只要能将余歌的一切抢走,她在他的跟前,做牛做马都无所谓。

  “可我就是爱余歌!我就是要和她结婚!”路遇白说完,眸中的精光一刻没有离开过余笙的眼睛。

  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受伤。

  真好!

  十岁就认识,他比她厉害,很早就考上大学,她十八岁考上政法大学开始给他做学生会主席的助理,他接案子,她就做他的徒弟。

  后来结婚,离婚。

  他从来没见过她受伤的神情是什么样的。

  原来是这样,好像心碎了一般。

  “如果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我要和你复婚呢?”余笙唇片颤抖,望着高出她一大截的路遇白。

  “你怀孕了?”路遇白心里一跳。

  余笙没有作答,只是固执的问,“如果我说我怀孕了呢?你是不是不跟我复婚?”

  余歌已经快要走过来,余笙急了,拉住路遇白的手,“如果!如果我怀孕了!是不是可以复婚?”

  余笙第一次在路遇白跟前如此放低姿态,好像在求他。

  余歌冲过来,一把将余笙推开,“你就知道骗路哥哥!你怀孕了他也不会要你生的孩子!”

  余笙是律师,每次为了提升气势,打官司都会穿严肃的职业装加高跟鞋。

  这一推,将她推得摇摇晃晃,脚下一崴,摔在台阶上。

  看到余笙倒地,余歌前所未有的兴奋,她从来没有赢过余笙,这一次,她不能放过。

  冲过去就朝着余笙的肚子踩了几脚,“你不是怀孕了吗!你能怀孕吗?结婚两年都没有一点动静,你骗谁啊!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突然一股鲜血从余笙的下腹流出,肚中的绞痛传来,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她伸手摸到台阶上的鲜血,喃喃一声“是我的孩子?”

  她没有想过她真的怀孕了,她只是不确定的想要骗路遇白。

  想到孩子,余笙的眼泪在顷刻间流了满脸,曾经她也失去过一个孩子,她再也不想失去了!

  她摸着地上的血,泣不成声,“不会的,不会的,一定能保住,一定能,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上天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惩罚我……”

路遇白在看到余笙身下那摊血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手中的公文包掉在地上,快步过去就扯开余歌扔在地上。

  余歌大叫:“路哥哥!你弄疼我了!她是骗你的!她就是会演戏的心机婊,你别信她!”

  余歌心里也慌,因为她感受到了路遇白甩开她时的震怒!

  路遇白蹲下去,不敢挪动余笙一分一毫,颤抖着手拿出电话,手指不听使唤,他努力克制心里不断飞起的思绪,拨了120.

  他握着余笙的手,“你别动,别动,我叫救护车!你别动!”

  余笙,别动,也许能保住。

  眼眶是湿润的,他为什么要不相信她?

  因为刚刚结婚她擅做主张流掉的那个孩子吗?

  120电话接通,路遇白那样镇静自若的一个人,出口的声音却抖得厉害,“快点!我在人民法院,我太太有流产迹象,倒在这里动不了!你们快点!快点!”

  说到最后,路遇白拉高嗓门大喊,“你们快一点!拜托了!我太太流了很多血!”

  余笙眼里的泪水忍不住,她甚至抽泣起来,一个固定的姿势僵硬的保持着,“我不动,我不动,我不能乱动,我要保胎的。”

  路遇白之前想着,他从未从余笙的眼里看到过受伤,可此刻他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就像放闸似的往外涌,他却想一辈子都不想看到她受伤的样子。

  为什么他会突然间觉得她可怜了?

  好像强悍不过是躯壳,她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余笙,你既然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失去如此崩溃,当初怎么能狠心不要那个孩子?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路遇白握着余笙的手没有放开,他不断回头去看救护车的影子,周围多少人看着他,他都没有发现自己早已满身是血,异常狼狈。

  他很想抱起余笙往救护车那边跑去,以此可以节省时间。

  可他只是法律界的翘楚,就算懂一点医学,现在他也不敢凭判断去动余笙一下。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也许孩子能保住,他就不用跟余笙再去比较谁的头颅仰得更高,谁要更谁服软。

  他可以说,为了这个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庭,需要复婚。

  医护人员将余笙抬起来,送进救护车,路遇白跟上去,他目睹着在他枕边睡了两年的强悍女人一点点的溃败。余笙的嘴唇惨白,“让医生给我止血,给我止血,血止住了,孩子就保住了。”

  路遇白感受到了车厢的地上一片黏湿,他的不理智只是那一瞬,现在他明白了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余笙,你别说话,你先冷静一点,现在给你输的液就是止血的。”他不是有意骗她的,而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女人,无坚不摧的一个女人,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他怕她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那么曾经呢?

  余笙,你曾经流掉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也这样伤心过?

  余笙的手一直被路遇白窝在手心里暖着,她此时好冷,她念念有词的说,“我不能哭了,也不能激动,我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能让自己去消耗掉该提供给孩子的能量,我要坚强,我要保住他!”

  路遇白清楚的看到余笙一直发抖的唇慢慢趋于平静,看到她闭上眼睛后不断流泪的缝隙慢慢收住了眼泪,她不停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气息。

  为了孩子,她又变成了那个无坚不摧的余笙。

  余笙不敢睁开眼睛,她怕自己睁开眼睛就会流泪,所以她闭着眼睛憧憬,“我想好了,孩子保住了我就不接工作了,打官司太消耗精力,我晚上要早睡,不能因为工作熬夜,我要在家给宝宝听胎教的音乐,我要去买些故事书给宝宝读故事,我应该温和一点,给他一个好的性格,我要多看些书,教他怎么跟人好好相处,不要他像我一样什么都放在心里自己承受……”

  路遇白听不下,心口传来一阵阵的绞痛,那痛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救护车到了医院 “准备血浆,做清宫手术。”

  “要快!病人已经出血时间过久,血块在子宫凝结,再不清宫,要有危险了!”

  路遇白原本以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余笙没有听见,可她赫然睁开眼睛,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就从推动着的病床上滚到了地上!

  “余笙!”路遇白大喊,他冲过去要将她抱起来。

  余笙却撑着身体爬起来躲在角落,阻止任何人的靠近,“我要换医院!我不要清宫!我要保胎!”

  余笙大哭,“我不管,我要保胎,我要这个孩子,说好的医者父母心呢!父母心怎么能让我流产!”

  路遇白咽了口唾沫,“余笙,还可以有的!孩子还可以有,但是手术做晚了,可能你的命都会保不住了!”

  余笙不听路遇白的话,跪在地上,头发已是凌乱的给医生磕头,“医生,你们帮我保胎吧,我受得住痛的,我受得住的,我不能流掉这个孩子,我流掉了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做母亲了!”

  病人失控拒绝手术的例子医生见过太多。

  可想余笙这样激动又悲情的太少了。

  正在路遇白起身叫医生强行给余笙注射镇静剂的时候,余歌跑进医院,丢了一堆照片在余笙跟前。

  “你以后不能再做母亲还不是自找的?你和霍骁的事情以为能瞒得住吗?你刚结婚两个月就流产,没告诉任何人,你以为就没人知道了吗?那个孩子是霍骁的!你现在怀的这个孩子,也是霍骁的!你当初要流掉那个孩子,是因为你怕你自己名誉扫地!而现在你要保住这个孩子,是因为你以后不能做母亲,而你深爱着霍骁,你拼命也要给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路遇白捡起地上的照片,清晰的看到了余笙跟霍骁出入酒店的照片。

  还有床照!

  心头那片荒凉片刻间扩散开来。

  “马上!立刻!把她弄进手术室做清宫手术!”路遇白眸中冷厉乍现,他是看似温润的金牌律师,极少有机会看到他杀气腾腾的神色。

  余笙来不及去看照片上的内容,就被医护拖上病床,摁在上面推向手术室。

  “余歌!你要害我到什么时候!你要冤枉我到什么时候!你跟你母亲都不是好东西!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余歌!路遇白!我恨你们!恨你们!”余笙的声音越来越小,消失在手术室关闭的门板内。

  余歌上前挽着路遇白的手臂,“路哥哥,你别生气了,余笙是个什么货色,你们政法大学的人很清楚的,她是个把利益看得很重的人。”

  “当初霍骁那么喜欢她,从医学院赶到政法大学给她送花送礼物,霍骁一表人才,家世那么好,余笙为什么不选霍骁?还不是因为我,她就恨我!可是我妈妈跟她奶奶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牵扯到无辜的我身上?为了让我不好过,她连自己爱的男人都可以放弃,一直赖在你身边。”

  “她当时的目的就是要得到你打击我,但是她心里一直爱的都是霍骁,所以结婚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她就跟霍骁乱来!怀孕了不敢声张就流产,结果医生说她以后很难怀上她才开始害怕,上个月霍骁从英国回来,两个人又搞到了一起!这不,本来想和你复婚的,结果怀孕了,如果这个孩子保住了,她肯定不会跟你复婚了!一定会跟霍骁去英国的!”

  余歌不管路遇白的脸色有多难看,只管把挑拨是非的言论一股脑的倒出来。

 路遇白在余歌面前素来温谦,从未有过重话。

  可余歌的脖子被路遇白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掌掐住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似乎惹了一个性子暴戾的男人。

  为了挣脱钳制,余歌不断后退,背后抵在冰凉的墙上,她睁大眼睛,求饶,“路哥哥,路哥哥,你放开我,就算以后余笙怎么对你都没有关系,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路哥哥。”

  路遇白将手里一张余笙的裸照揉成一团,塞进余歌的嘴里,“既然是你拿来的,你就把它吃下去,否则,我怎么用正当防卫把你从法庭上救下来,就可以用防卫过当杀人再次把你送上法庭!”

  余歌吓得发抖,他从路遇白的眼中看到了睚眦必报。

  她怎么可能会惹到路遇白?

  余歌闭着眼睛,嚼着嘴里相片,边哭边吞,“路哥哥,你原谅我,我不该不顾及你的面子。”

  余歌天真的以为,她是因为扫了路遇白的面子,让他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戴了绿帽子才给自己招惹了灾难。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照片彻底打碎了路遇白想要复婚的退路。

  “遇白!”一个七十多岁老人的声音颤颤的过来。

  余歌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哭着喊道,“爸爸,爸爸救我!”

  余震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风韵女人,其实是已经四十三岁的林芳华。

  路遇白其实早就知道余家这桩私生子秘辛,不过一直没有点破而已。

  余震苍老的手扶着路遇白的手腕,“遇白,遇白!你快放开余歌,她还是个孩子,你这样掐着她的脖子,要出人命的啊!”

  路遇白嘴角撩起的笑意有几分阴森可怖的气息,“人命?你这个私生女已经欠了我一条人命了!”

  余震大骇!

  路遇白是个金牌律师,嘴里说出这种话的气势,就像要把杀人犯送上审判席一般。

  “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林芳华也吓得不行,女儿刚刚靠着路遇白打赢了官司,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庆祝,怎么就又欠了一条人命呢?

  “遇白,一定有误会,你先放开余歌好吗?”

  余歌以为父母都来了,自己就有了靠山,她委屈的哭喊着,“爸爸,妈妈,余笙怀了野种流产了,路哥哥却把火气撒到我的身上!你们要给我做主啊!”

  余震和林芳华一听,眉头皆是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路遇白一耳光狠狠扇在了余歌的脸上!

  林芳华吓得大叫,“路遇白!你凭什么打我的女儿!”

  余震生也怒,“路遇白!你欺人太甚!”

  路遇白抬臂甩开扑在他肩膀上的林芳华,眸中戾气绞杀着余歌:“我第一次打女人!你真是荣幸,我再讲一次,如果我再听到这些话,你下次说这些可能就会在监狱里!”

  余震生本来还想训斥,听到路遇白说的话吓得不敢有动作,不得不好言赔笑,“遇白,你消消气,余歌还是个孩子,你原谅她,她还小,不懂事,有什么地方惹到你了,爷爷给你道歉?”

林芳华见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路遇白这样的律师他们可惹不起,忙不迭的道歉,“遇白,你大人有大量,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余歌,一定!”

  余歌哭道,“你们太过分了!不但没有产业继承给我,我受了欺负也不能帮我!你们怎么可以做我的父母!我恨你们!我讨厌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恨你们!”

  林芳华也恨,自己押的注,输得一塌糊涂!

  可她总以为能指望着女儿翻身,看来也是没有希望了。

  “病人情绪激动,镇静剂都没有用,大出血,有生命危险!”手术室里的护士突然跑出来!

  路遇白掐在余歌脖子上的手突然放开,一把抓住护士的手,“什么意思!”

  护士推开路遇白,“我现在要去血库,你不要妨碍我,要是出了人命,闹得最凶的就是你们这些家属!”

  路遇白吓得手一松。

  流产也会出人命?

  余笙以前流过产,没有出人命。

  当护士拿着血浆一波波冲进手术室,路遇白拉住最后一个护士,“麻烦你跟主刀医生申请,我可以换上无菌服进去安抚我太太的情绪,她不会情绪激动的唯一办法,就是我去安抚她!”

  余笙看到了路遇白,穿着无菌服的路遇白。

  她盯着他,“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却要让他们给我流产!路遇白!我恨你!”

  路遇白还记得塞进余歌嘴里的那些照片,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想去分辨任何说的话是真是伪,他已经没有办法用理智去判断。

  他走上余笙离婚打官司的老路,情绪失控。

  眼前的女人脸色已经煞白,但就是硬挺着不睡去。

  他站在她的手术床边,“余笙,做完这个手术,我们就复婚,以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余笙笑意苍凉,“路遇白,你不相信我?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结婚后两个月,你怀了孕,为了瞒着我打掉了?”

  提到那个孩子,余笙痛不堪言,她眼角的眼泪连连滚落,“你以为我不想留着吗?我去爷爷家吃了晚饭就开始先兆流产,去医院才知道我吃了堕胎药,我没有吃过堕胎药,是余歌在我的茶水里加了堕胎药,我为什么恨她?我真的恨她!”

  那时候路遇白跟他冷战,她在医院流产,所有的泪水都一个人吞下去。

  她恨余歌!

  余笙的恨是真的,路遇白此时的疑也是真的。

  他相信是余歌下的堕胎药,但是他不能肯定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这个孩子保不住了。”路遇白冷冷说话,头皮一直紧着,“你安心做手术,手术出院,我们就去复婚。”

  “我不会跟你复婚!你让他们给我流产,我不会跟你复婚了!”余笙已经被麻醉,脑子根本不清楚。

  她知道自己怀孕了,有孩子,她有很强烈的愿望要保住孩子,所以潜意识里一直以为自己能生下孩子,都是余歌和路遇白逼她流产。

  她的眼睛慢慢闭上,余歌推倒了她,还踩了她的肚子,路遇白说要跟余歌结婚,这些画面不断重复,不断让她挣扎,可她挣扎不过麻醉。

  “我恨你们,恨你们……”

路遇白被手术医生请出了手术室,他一直记得余笙说的恨。

  没事,恨就恨吧。

  余笙对孩子太执着,她已经结婚两年,呆在路遇白的身边九年,她应该有个孩子了。

  可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第一次流产的时候医生就说过她很难怀上了。

  这次机会失去了,她都不能做母亲了。

  医生告诉路遇白,病人很痛苦,做手术的过程中一直在流眼泪,需要好好安慰,怕她会因此抑郁。

  路遇白照顾余笙一周,余笙没同路遇白说过一句话。

  刚刚结婚他们并没有冷战的习惯,真正的不说话,是余笙第一次流产被路遇白知道后。

  那时候路遇白就经常觉得余笙不可能和他过一辈子,如果她想和他过一辈子,不会在婚前提出做财产公证,更不会在怀孕后去流产。

  她走的每一步,都在防着他,都在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

  从那时候起,他们之间的芥蒂越来越深。

  孩子是余笙心里的痛,也是路遇白心里无法释怀的一根刺。

  更何况余歌那些照片让他寝食难安。

  霍骁,那个追逐了余笙整个大学整个研究生生涯的男人,每个人都在说他们有暧昧,余笙也从未否认过。他从未去求证,因为害怕知道答案。

  他以为余笙不爱他也没有关系,她是个理智的女人,两个人只要天天在一起,总有一天能有感情。

  她要做婚前财产公证,他可以婚后赚更多的钱来变成婚内夫妻共有财产,可离婚的时候,她一分都没要。

  夫妻共有财产,她没有申请分割。

  她应该从来没有把这个家当做夫妻共有的部分吧?

  她甚至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当做夫妻吧?

  她一直都有二心!

  她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是霍骁!

  如果有一天,她能像过去一样,像在政法大学读书的时候一样,天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哪怕只是为了报复余歌,她能黏着他一点也好。

  路遇白脑海中思绪翻涌,眼眶不禁湿润。

  路遇白给余笙办了出院手续。

  民政局外面,路遇白停好车。

  他侧脸看着余笙,“复婚的手续很简单,我们去办了吧。”

  余笙斜斜的瞥了一眼路遇白,而后看着前方的路灯,“路遇白,我以后没有生育能力了,你不用跟我复婚,去找你的余歌吧。”

  路遇白知道余笙的情绪不好,所以对她一直轻言细语,可她这样子,让他也有了脾气,“余笙!你到底还想怎样!”

  余笙笑了笑,“我从没要求过要你怎样。”

  “对!你从来没有要求过,你想要求谁!”路遇白最讨厌的就是余笙这一点,她从来不要从他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他从来都看不起他,因为曾经的路家何等落魄?

  可如今的路家这般风光,她也还要一辈子看不上?

  余笙把头看向窗外,“我们两个这样纠缠下去,对两个人都是伤害,分开对谁都好,我们都能各自遇到对的人。”

  路遇白只觉得好笑,什么是对的人?

  霍骁吗?

  对面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下,车门推开,一个身材长相皆是耀眼的男人从车内下来。

  余笙推开车门,一只脚踏出去后她回头看着路遇白,“我今天也约了人来民政局。”

  她“砰”的一声关了车门,路遇白耳中一顿嗡嗡乱叫,因为他看到了多年未见的霍骁!

  余笙挽着霍骁的手臂,走进了民政局。

  路遇白心口突然被堵住,她约了人来民政局!

  做什么?

  路遇白原本就慌乱的心突然一空,他推开车门追了过去!

直到一双长臂倏地拦在了余笙面前,她才终于顿住了步伐。

路遇白的眼底的慌张一闪而逝,在她面前他必须保持冷静,“余笙,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

余笙温凉的目光扫向男人,平淡的开口:“路遇白,你看不到吗?我今天约了人结婚。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曾经她也以为那就是她可以倚靠的避风港。

可是赌上了一切,就要服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余笙,你能不能理智一点。”路遇白的嗓音渐渐沉了。

“我不理智的话,就不会一出院就到这里了。”

她挽紧了霍骁的手,微微仰头盯着路遇白烟视媚行的笑。脸上还带着三分病容,却丝毫不影响余笙的美艳。

“路遇白,今天的婚我结定了。但凡你还想让我对你保留一丝好印象,就请让开。”

一字一句,缓慢笃定。

路遇白盯着女人眼底的坚决,还是那对亮晶晶宛如盛满了星星的眸子,如今却再没了曾经的光芒。

“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路律师,你现在的反应,让我很怀疑不理智的人究竟是谁。”

耳畔响起她不咸不淡的嗓音,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只是诉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路遇白的心跳忽的漏掉一拍。

他的胸口倏地抽紧起来,莫名的,一阵奇怪的慌乱渐渐卷席而起。

就好似有声音在告诉他,只要挪动了一寸,就会彻底失去这个女人。所以他始终伫立着,寸步不移。

余笙的脸色渐渐僵了。

路遇白将目光移到霍骁脸色,微微眯起眸子,多了几分冷意:“霍骁,我跟余笙离婚只是因为工作冲突,现在我会和她复婚。所以你盘算的东西,最好想都别想。”

闻声,男人忽然笑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路遇白,余笙现在在我身边,可不是你那里。”

路遇白垂下的手不动声色握紧成拳,青筋蹦了出来。

“反正你从头到尾都没相信过她,无论是读书的时候,还是你们结婚后,你路遇白除了官司打得漂亮,还有一件事做得也很尽职,那就是伤害余笙。”

霍骁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嘲讽,“既然为了帮别的女人打官司可以跟她离婚,那就像个男人一样,现在又何必来为难她?”

“难道你看不出来,余笙不想和你在一起吗。”

像是镶着钩子的刺,一言一句钉在了路遇白心上,他胸口一紧,眸色立刻黑了。

周遭的气场,渐渐变得压迫、凝重。

霍骁看着男人脸色渐渐阴沉的面庞,慢慢眯起了眼睛。

路遇白凛着眉,那一记眼神看得旁人后背发凉,他鹰隼般的目光攫住对方,不怒自威的模样像尊高高在上的神。

“我们夫妻的事,与你无关。让开!”

眼看绷紧的神经一触即断,余笙忽然挡在了霍骁前面。

她横亘在两个男人之间,抬眸的目光依旧温凉,从头到尾都是这幅无所谓却骄傲如孔雀的模样。

“事到如今,我只能说实话了。”

闻言,路遇白垂下深邃的目光盯紧她。

余笙耸了耸肩膀,唇边扬起一道职场上胜利者的笑容,“路遇白,万分抱歉,我本来是不想伤你的,但你既然咄咄逼人,那这么一刀无论是心伤还是神伤,你都只能自己扛了。”

“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

余笙一笑,拉起与霍骁十指相扣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我本来就是为了和霍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才想到利用那个案子跟你离婚的。”

一句话,宛如惊雷赫然劈到了男人脊柱上,路遇白浑身一震!

“我知道碰上余歌你会不理智,但我还是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容易就上当。”

余笙压住胸口的阵阵窒息,强迫自己对上男人骇人的目光,“如今我目的达到,傻子才会再跟你复婚。反正你也没相信过我,我们谁也不欠谁,余生各自安好,不行吗?”

愤怒宛如藤蔓从心口攀岩而上,几乎彻底将男人卷席!

所谓的冷静、理智与精明在此刻通通瓦解,因为愤怒,男人眼底涨满的红血丝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怖!

路遇白控制住自己想掐死余笙的双手,紧紧咬牙,声音又低又哑,一字一句:“余笙,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她在医院那般绝望的哀求,那个样子,他到现在都忘不了了。

这个女人,几乎快将路遇白逼疯了!

余笙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如琥珀的眸子,当年她第一眼见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和这个少年缘分不浅了。

岁月经年,终究是有缘无分。

一别两宽,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个问题你最清楚不是吗?”

她笑着顿了顿,歪头便看见了路遇白渐渐崩溃的模样。

心跳一停,她忍住剜心刺骨的痛,继续弯唇浅笑道:“反正我就算说真话,也没有余歌的话真。在你心里,她说的都是实打实的真话,我都是假的。”

说罢,挽紧霍骁的胳膊,提步便从路遇白身侧擦过。

毅然决然到路遇白来不及看见她掉下的眼泪。

“你好,在这边签了字,就可以去旁边照相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在路遇白身后响起,他伫立着不动,宛如一座石雕。

而后响起鼻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他听见两个人有说有笑,女人温柔甜美的声音却像根刺一样狠狠扎在了他的心脏。

路遇白的脸色骤然一变,陡然冷漠无比。眼底的冰霜几乎可以冻结一切!

他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大步离开了民政局。

……

余笙的余光瞥到路遇白终于离开,绷紧的神经忽然断裂,她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

心脏像是被千万跟针密密匝匝的扎了个彻底,那种尖锐的痛几乎快要吞没她。

鼻尖的酸涩忍不住冲上大脑,逼得眼眶发红。

她不能哭。

才刚刚有了一点胜利的感觉,决不允许就这样低头。

霍骁是最懂她的。

余笙这些年的成长,就像是一只蚌,为了将沙层层裹起不再受伤,却没想到生成了最华美的珍珠。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6年的闯荡,6年的磨练,6年的漂泊。

这个女人终于如愿以偿的将自己修炼得刀枪不入。

她用理智冷漠筑起保护自己的铠甲,一路过关斩将,鬼神难阻。

可是路遇白,是唯一可以从里面击溃她铠甲的男人。

这些年,余笙几乎就是靠着这样的一份爱支撑着失去奶奶的绝望,靠这份爱支撑与余歌较量,靠这份爱留在路遇白身边,靠这份爱支撑着失去孩子的心碎。

  她靠这份爱,一点点摸爬滚打成为现在刀枪不入的金牌律师。

  如今,她却要彻底失去这份爱了。

  若说她不伤心难过,又怎么可能?

  霍骁轻轻抚上女人的肩膀,感受到她的颤抖,心疼不已。

  “笙笙,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外人了。”

  缄默了几秒,女人的泪水像是开了闸一般,再也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哭吧,把你这些年的委屈,心酸,失望,绝望都哭出来……等踏出这道门,你跟路遇白,就真的再没半点关系了。”

  霍骁揽紧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拳头一点点握紧。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很少见来结婚的新人哭成这个样子,尴尬的僵在一边,安慰也不是,劝导也不是。

  好在余笙哭了一会儿,就渐渐恢复了理智。

  她低头擦干脸上的泪痕,再抬头时,又已经是那个风光无限的金牌女律师。

  “霍骁,我们走吧。”

  ……

  路遇白一路驱车回家,开门进屋,不等保姆接过他脱下的西装,便率先开口道:“今天放你一天假,去休息吧。”

  说罢,便径自大步上了二楼,“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路遇白穿着睡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保姆已经离开。他打开酒柜,随手拿了瓶白兰地,便折回了房间。

  偌大的卧室,空荡荡的,再也看不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路遇白心烦意乱的给自己倒酒,端起酒杯便一口饮下,液体顺着喉咙一路滑下,火辣辣的,却难以盖住他胸口的抽痛。

  接下来的时间里,路遇白一杯杯不要命的喝了起来,他再也找不到办法缓解这种难受的感觉,只能寄希望于酒精。

  不知喝了多少,白兰地的后劲完全上来,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大脑渐渐变得不清晰。

  恍然间,眼前忽然浮现那天在法院门口,余笙难以克制自己的模样。

  那是他见过那个女人为数不多的丧失理智的模样。

  “路遇白!她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我都同意,但是我现在必须要复婚,我不会让余歌跟你结婚!”

  余笙声嘶力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路遇白眼睛有些疼,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好像说——可我就是爱余歌!我就是要和她结婚!

  记忆涌上心头,路遇白眉头狠狠一皱,他想起了当时余笙眼底的受伤。

  那么浓烈真实,就像心碎了一般,怎么可能是装的?

  路遇白的胸口抽痛的厉害,一阵阵的窒息排山倒海般袭来,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

  这种心如刀绞的感觉,是以往任何一次都没有过的!

  “余笙……”

  路遇白直接拿起酒瓶,大口的喝了起来,浑身都开始颤抖。

  “你明明在乎这段感情,明明也在乎这段婚姻……你那么伤心绝望,难道都是假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余笙……

  难道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你和余歌较量的筹码?只是你费尽心机想赢余歌的赌注?!只是你不惜用继承权从余歌手里抢来的东西?!

  从头到尾,不是因为他路遇白,只是因为余歌。

因为余笙永不服输,尤其是在赢余歌这一点上,牺牲再大也绝不低头。

那个女人,不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挤破头颅考进政法大学,干掉所有人也要去给他当助理。

也不是因为爱他,所以处心积虑要嫁给他。

只是为了赢。

为了能永远以胜利者的姿势,高高在上的碾压余歌。

每一次路遇白想到这一点,昔日的冷静沉稳和睿智都会荡然无存。

每一次想到余笙睡在他身边只是因为想赢一个女人,就宛如出于一种报复心态,他就偏要对她的仇人好。

偏要站在她的对立面,让她不得不与自己为敌。

多么讽刺,只有用这样的办法,他才能让她真正看到自己。

用伤害她换取她的记忆深刻。

路遇白,你真是卑鄙又可悲啊。

可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别的方法,能让那个女人停留,哪怕只是多一秒。

……

傍晚,余笙拧开钥匙进屋的时候,没有见到保姆,也没有见到路遇白的影子。

她疑惑的蹙着眉头,没有多想,从储物室找了行李箱,径自上二楼收拾东西。

余笙不想在这间房子里留下有关于她任何的蛛丝马迹。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推开门看见的,会是酩酊大醉不堪一击的路遇白。

地板上的酒瓶东倒西歪,一屋子浓郁的酒气,足以见得他是喝了多少。

这些年来,余笙从没有见过路遇白喝醉。

按照路遇白亲口所说,酒精容易乱事,而身为一个优秀的律师,需要让自己一直保持清醒睿智。

她看着男人瘫在床边紧皱眉头的痛苦模样,心情复杂。

路遇白,如今又是什么让你不想继续保持清醒呢?

大抵是因为她今天在民政局的所作所为,深深伤害了一个男人的尊严。

而路遇白这么骄傲的人,自然是接受不了。

到底夫妻一场,余笙怕他受凉,还是照顾着路遇白睡进了被窝里。

接下来的时间,余笙轻手轻脚的将她全部的衣物收进了行李箱,仔细检查之后,才阖上箱子,推到了门口。

她的手抚上门把,拧了下眉,还是折身将房间的窗帘拉了起来。

整整三层,足以将屋外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余笙停在床边,静静的盯着路遇白。

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面庞,哪怕是睡着了,也依旧紧绷着。

借着黯淡的光线,不难看出棱角分明的线条。

余笙心口有些酸疼,鼻尖的酸涩逼得她想掉眼泪,低语呢喃:“路遇白,永远不要来找我……”

大醉的男人,却像是听到了她嘀咕,睫毛忽然一阵颤抖。

余笙双瞳微缩,转身就要离开。

恰此时,男人却突然艰难的动了动唇,随即,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水……”

她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俯下身,耳朵贴近他。

听清楚之后,余笙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可喂过去,就顺着男人的嘴角滴下,将衣服全都打湿。

她莹润的眼睛忽的闭上,心一横,喝了一口水却不咽下。

柔软凉凉的唇,便直接贴到了男人唇上。

路遇白的唇,干涩、滚烫。

可呼出的气息,虽夹着浓浓酒气却仍旧清冽干净。

温凉的液体,从她口中,一点一点,丝毫不漏滑进他干涩的喉咙。

像被温柔的春雨滋润,男人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开来。

余笙颤抖着睁开眼,就这一次吧。

最后一次的纵容。

只有在他全然不知的时候,她才敢顺着自己的心,放肆一把。

  余笙缓了片刻,正伏身起来,手腕却忽然被男人扣住!

  她心里一惊,生怕路遇白在这个时候醒了!

  然而,男人却只是紧皱着眉头,闭紧的双眸睫毛颤抖不已,声音沙哑的一遍遍叫着:“余笙……余笙……”

  余笙愣怔在原地,心中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路遇白,从今以后,你就去保护你的小公主吧。

  她这样骄傲又不服输的女人,还是适合做个混世大魔王。

  所以路遇白,这一次。

  真的要说再见了。

  ……

  路遇白宿醉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几乎快要炸裂。

  他撑住脑袋从床上坐起,断了片的回忆一幕幕浮上眼前。

  只记得自己一直喝一直喝,心里的伤情和对那个女人的思念却不减反增,后来喝到意识全无,再醒来已经在床上。

  等等……

  他是什么时候爬到床上来的?

  路遇白一怔,忽然清醒了一半,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屋内的视线十分昏暗……

  他一转头,果不其然,窗帘已经完全被拉上!

  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拉过窗帘!

  像是被一桶冰水浇醒了般,路遇白打了个激灵,一股惊喜和期待从脊柱猛地涌上了头顶!

  一定是余笙回来过,一定是她。

  路遇白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便打开门。从二楼的每个房间,再找到一楼,客厅、厨房、厕所、花园……

  每一处地方都找遍,却始终没有女人的身影。

  希望被一点点湮灭。

  一股失落油然而生,路遇白回到卧室,闻到屋内浓郁刺鼻的酒气,眉头便皱了起来。

  猛然间,他瞳孔狠狠一缩,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路遇白大步走到衣帽架,伸手将衣柜打开——

  空无一物的衣柜便这样毫无预兆的撞入他眼帘!

  宛如寒冬腊月被浇上了一桶凉水,路遇白全身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

  他的眼底,一点点浮上慌乱、害怕、无措……

  片刻之后,这些悲伤的情绪全都被愤怒和自嘲所替代。

  路遇白站在原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无奈清晰分明,他是在嘲笑自己!

  路遇白,你看你多失败?

  连喜欢的女人都留不住。

  可是余笙,你当真就这么绝情。

  说走就走,一点有关于她的东西都没有给他留下。

  可如果执念和羁绊仅仅是这样就能消除,这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为情所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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