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散去

9月19日傍晚，始祖鸟和艺术家蔡国强在西藏日喀则市江孜热龙地区（海拔约5500米）的喜马拉雅山脉玩了把火，一场号称“向上致美”的“升龙”烟花艺术秀，沿着山脊，用145根扇形彩烟嘭-嘭-嘭炸出一条长达3公里的蓝白红绿黄色“长龙”。主办方说这是寓意东方龙文化的“吉祥”与“生生不息”。

烟花散去，却点燃了舆论质疑：这番出人意料的操作，会否破坏青藏高原生态环境？会否惊扰当地的动植物生长？一旦造成伤害，该如何修复？艺术表达的边界在哪里？以艺术为名的品牌营销活动，该如何规范？

目前，涉事品牌与艺术家均已公开致歉。当地相关部门也表示，已成立调查组赶赴现场核查。我们期待后续调查能够回应公众提出的疑问：当初如何审批，有无进行科学评估？调查应全面评估生态影响，给大家一个有说服力的说法。

烟花散去，留下的不能仅是道歉，而更应是保护生态的行动。

始祖鸟是诞生于加拿大的高端户外品牌，但其母公司已经被国产品牌安踏收购，这家公司的总部在福建。蔡国强这位烟花大师也出生在福建，还是素有“烟花之城”的泉州，大学毕业后，他直接去了日本留学，在那边进入了当地艺术圈，还在那边安了家，拥有了日本国籍。2008年，他在北京奥运会担任烟火总设计，点燃了震撼的“大脚印”烟花。2015年，他在自己家乡完成了一项“天梯”的作品。与此同时，他也一直在筹备“升龙”。

他说，这是自己为西方艺术史做的第一件作品，并希望在富士山完成。但当地拒绝了这个申请，认为这对生态环境影响较大。后来他去了法国，想在当地的圣维克多山上点燃这个烟花秀，但对方因为环境危害，仍然没有批准。也正因如此，烟花被点燃在青藏高原才显得尤为讽刺。

这次在青藏高原上的“炸山”，明面上说是传递品牌“探索高山文化”的理念，实际上却是在给高原加重生态负担，哪怕有过审批备案，环保材料不需要进行评估，选址也没有多少野生动物，不属于生态保护区的范围，但青藏高原作为世界屋脊，其植被类型只有高山草甸，非常脆弱，一旦被破坏，自我修复会非常缓慢。

有专家指出，环保材料只是低污染不是零污染，在高寒、低氧、低温环境下降解缓慢，大量粉尘微粒极易随大气环流飘散，或经雨水冲刷流入江河，可能对水生生态系统造成毁灭性打击，破坏水生物种栖息环境。在生态脆弱的高原，一个车辙印的破坏都需要几十年上百年修复，何况如此之大的烟雾污染和噪音污染。

烟花带来的爆炸声响也会给当地的野生动物带来负面影响，而这一点是后续调查也很难看到的。虽然始祖鸟品牌方说，他们在点燃烟花之前，已经把山脉上的动物转移到了安全地带。但这种话，大家都知道，听一听就可以了，野生动物岂是那么好转移？

一次“炸山”，让高原、雪山、冰川不再是净土，让植被一身伤痕，让正在繁殖、觅食、玩耍、睡觉的野生动物四处逃窜。

“炸山”的背后，表现出来的是品牌方的无知与无畏，价值观的混乱和自以为是的傲慢。一直以来，许多品牌为了迎合环保主义，不断打出“敬畏自然”和“可持续”的营销旗号，可其实，他们嘴上喊的是主义，心里装的却全是生意。

作为最会玩火的艺术家，蔡国强确实耀眼。从北京奥运会的“大脚印”到献给家乡的“天梯”，都展现了他驾驭火药这一媒介的才能。虽然他靠火树烟花闪耀天际而一夜成名，但是之后等待他的，或许就像他痴迷的烟花一样，很快就会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