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为什么现在的农村男孩子找对象特别难？因为女孩子大都跑到城市里，用智慧与劳动找到自己的生活。女孩子的觉醒，就是不断出走的过程。

            我小时候，经常听到大人们谈论谁家媳妇跑了，谁家姑娘跑了。那时我不懂跑这个词的意思。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呢？后来慢慢长大，开始懂得跑就是出走。

        我知道的几个出走的例子，大都是逃婚。我们那个村庄即便在今天依然相对闭塞。贫瘠之地，收成一般，家里孩子多的人家，尤其是儿子多的人家，女孩子普遍不愿嫁。如果再加上男孩子长的颜值很一般，抑或有点这样或那样的残疾，于是就慢慢剩下，年龄渐大，父母心情渐焦。这时家里有姐妹的相对心慰。因为我们那里流行三家转亲。所以这些姐姐妹妹们也都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很多是心甘情愿的为兄弟换个媳妇的。为此当时有很多姐姐们年龄很大了也不找婆家，只为等着弟弟长大给弟弟换个媳妇。当然有一些女孩子，就表现的很排斥。尤其是自己有心上人的女孩子，就会找机会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私奔。这在我们那里这样的事情会被千夫所指。一则不孝，一则不恭，一则不体面。谁家女孩子和男孩子私奔，父母都会抬不起头的。

      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家里父兄便会到处找寻的。直到把女孩子找回家严家看管为止。我的一个不是很远的姑姑就是如此。家里一位哥哥三十好几一直找不上媳妇，我这位姑姑也二十七八岁了，为了给哥哥换媳妇一直不给找婆家。忽然有一天，姑姑不见了。我的那位爷爷到处找寻，最后打听到和一位本村的男人一起去了东北。找回来不久就成功的给哥哥换了嫂子回来。而她出嫁后不久也生下一个足月的男孩。可惜的是孩子不知因为什么病夭折了。妈妈探望回来说姑姑一直痛心欲绝。虽然后来不久又怀上了孩子，但终究内心有这个伤痛。并且姑姑也很少回娘家。听闻嫁的男子害着痨病。

        我还知道一个姑娘也是为爱出走。只是当她带着丈夫回娘家的时候，家里兄长坚决不让进家门。就此他们就再也没有破冰过。即便后来孩子老大了，回娘家后兄长依旧沉郁着脸，没有一点好脸色。

          当我开始知道这些女孩子的悲剧的时候，谁会知道当时我内心的恐慌呢？我有一个四十多岁还未成家的舅舅。并且有一次我听母亲和左邻右舍闲聊时说起谁家姑娘给她舅舅换了一个媳妇。自那之后我就忐忑不安。唯恐母亲让我也给舅舅换媳妇。好在后来舅舅终于娶了一个二婚的舅妈。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不过有时我又担心起来。怕哥哥到时娶不上媳妇。我甚至设想自己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会不会跑？

        小时候的我就是那么的爱听大人们聚在一起八卦。其中印象较深刻的还有一位小媳妇的出逃。这位小媳妇当年还是我们村娶进来的少有的高中生，颜值又极高。连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嫁给我们村的这个憨憨子。我们都说这个男子少点心眼。不过也许就是为了贪图当时男孩子的父亲是我们村当时的村长吧？不过一年后的一天，小媳妇跑了。再找回，却说实在过不下去了。这个男孩子只知道干活。不会说好听的话，不懂得疼惜老婆。当然更挣不了钱。跟着别人出去打工，别人都能挣到钱，唯独他带回家最少。有时明显看出在外边也受人欺负。

        而这个小媳妇却是明显的精明能干。心有傲气，不能忍受这样一个窝囊废的丈夫。于是在一个丈夫不在家的日子里撇下孩子跑了。后来还是被追回来。一则她娘家太穷。还不了彩礼钱。再则她实在放不下孩子。只好又回来了。而这次回来后，她的眼睛里就再也没有光彩了。她沉默寡言。眼睛里全是深深的忧郁。

        今天想起她，我就想起那个孙越曾经采访过的陈小样。她固守着黄土高坡一个农村女子的本分。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是海潮翻涌。她在这样的因袭框架里桎梏的心痛。她的思想不安于这种守旧的安稳。她渴望走出去吹吹自由的风。于是有一段时间她在外面短暂的干过不少工作，但最终她还是被现实拽回让她痛苦的家。她的出走没有给她带来快乐，反而更加重了她的自卑与压抑。她看到的都是多彩万千的奔放世界，而她，一个乡村的女人，捆绑在旧时乡约里格格不入，却又不得不扮演着与大家一样的人生活在那片土地。这让她每天都过得沉重疲惫。

        为什么渴望走出去的大都是女子？因为我们还有很多的无形的绳索在捆绑着女孩子：到年龄必须结婚啊，要做个贤妻娘母啊，要带孩子做家务啊……对女孩子的约束越多，必然有更多的女孩子在走出去回得来之间徘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多都是女孩子在哭。读书越多，思考越深的女孩子反而越痛苦。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女孩子都要做一只漂亮的白天鹅，飞出自己的精彩。

出走，就是一颗心在生根发芽，农村家园已经安放不下那颗觉醒躁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