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触摸世界

在没有网络和大量影像化资料的时候，了解世界的样子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你能做到的只是依照自身的环境和经验去推论，所以农夫说皇上的日子也就不过是拿金锄头锄地，过年的时候衣服上能有金镶边和花裤腿。

如果要再进一步的话，从书本的文字中去追寻大概是唯一的通路。文字固然不如影像直观，但也给人留下了更大的发挥空间。这位大侠一刀砍来，那么他是从上向下砍还是从左向右砍全凭你自己去想，自主权大到你可以把豪杰构想成侏儒，或者把侠女点上一脸麻子。有了影像，这种乐趣无形间减弱很多，提起郭大侠就自然复现了黄日华先生的脸孔，当然这并不是诋毁黄先生的演技。

大体每个人开始看书的时候，总会被首先塞上一堆名著，我也如此。家慈首先推荐的是《俊友》《包法利夫人》《基督山伯爵》等她老人家的挚爱，说实话真看不下去。这些书里的世界是我那时蒙着被子想三天都无法想象的，比如在包法利夫人或者伯爵大人的酒会这页，我总会琢磨他们去哪儿打的啤酒这些莫名的问题，要是买白酒的话应该还会搭菜，搭了什么菜书里怎么没说呢？相对来说《敌后武工队》《暴风骤雨》之类就容易接受的多。

那时节，大家似乎都有一种执念，就是能变成铅字而印刷发行的东西，注定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同学之中的争论最后的依据也往往是从哪本哪本书里而来的，常常有我被驳倒的情况并不是因为是我说的不对，而是人家看过五本书是这么写的，我只在一本书上看见过。长大一点儿，书看得快了，大部头的著作往往来不及为我及时出版，满载中短篇小说的季月刊和大量的报纸就成了首选。这些故事短小到你不会看着看着心生厌烦，而且看完了马上可以跳出来，继续另一段文字中的冒险。等看到传记和评论之后，逐渐自己看出了一点问题，稍微琢磨一下，就发现不对啊，这些各自正确的文字怎么相互之间茬起来了？要印证自己的疑惑，又去找了更多的文字看，然后慢慢领悟到原来有些文字生来就是拧巴着的。

这就很难了，恰如盲人或者被制造成的盲人用精心设计的错误盲文阅读一样，注定会在竖着电线杆子的盲道上摔倒。诚然，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并不是每个人的必修课，大部分人也未必会希望看到真实的世界，更多的人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事物和世界，如果看不到也并不会去改变，而是闭上眼继续趴在盲道上，又或者对着没有走盲道未摔倒的人们暗暗诅咒及大声叫骂。

文字可以扭曲，也可以矫正，你想看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用文字都可以创造。只要你愿意，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也可以并不觉得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