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

暑去秋来，匆匆数年间已不知度去了多少个春节。每一年的除夕，都是爆竹声中，风暖屠苏。过多了，也就倦了。小的时候喜欢过年，只是单纯的为能收入红包然后开怀大笑。可是到长大以后，尽管联欢晚会中掌声不断我也依旧能够徒留一份寂寞。桌上仍是觥筹交错，热气沸腾。只是筷子少了，人也少了。

老人们再也没有余力去举起酒杯，在抬头又低头间留下了多少声无奈的叹息。我看着，都只能爱莫能及。

我和我身旁的这两位老人没有言语，偶尔对答几句，也总能感受到就好似在“莫须有”中寻找话题。存在的这种陌生，并不是由代沟所引起的，而是由我的不爱吱声所引起的。我承认我是个写文字的人，按理来说出口成章已经可以是不在话下，侃侃而谈，百说不厌。但为何此时，沉默的，连吭一声的力量都没有。

那一年的春节，是只有我，和身旁的两位老人度过的。直到零点的钟声敲响，仍是一副沉默，毫无生气。

屈指算来，若是家人齐聚，这一夜的主场可共由十二个人主宰。但徒留下我们三人，剩下的，就只有一份落寞，一份萧条。父母工作忙碌，就连大年夜都不曾停息。但至少我没能看见或是听见，一条短信或是一个电话送上的新年祝福。

晚会间，老人给我递上了一份红包，说：“当年你小啊，都只给你100让你压压岁，但是从今年起，都给你200，想吃啥买啥，就用吧。”

老人笑着，但我却从他的欢笑中略感一份强颜。

我接过钱。老人又说：“小时候叫你磕头，现在不用了，说几句吉祥话就好。”

我站起身，说：“孙儿在这，祝您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事如意，事事顺心。财源滚进，心想事成。”

话音刚落，两位老人便连连拍手叫好。可我却如灼痛般的感受到，那几句吉祥话，好似是千篇一律，人人都会说的。不知为何，我总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说起话来最为陌生，所以除了吉祥话，我很能耐下心来和两位老人认真的谈心。仿佛就在那一刹那间，我都在问我自己拿下白纸黑字的功底都哪里去了。有些时候的确是不说最好，但在某些情况下来说，说，要比不说更好。

这个夜，就以寂寞告终，以沉默了结。

去小周家超市，已是在很晚的夜了。店里几乎无人，无聊时，就和叔叔一起看《唐伯虎点秋香》。

从后门走来一位老大爷，在货台上取出食品然后到柜台前付账。找零时，叔叔问起：“过了这个冬天，还回去吗？”显然，二人已是老相识了。

“回！”老大爷清脆且明亮的答道。

“还乘飞机？”

“是。哎！那可真是遭罪，折腾人。我从延吉出发，倒来倒去才到韩国，去时还好，可等回来的时候，从青岛倒车，直达延吉，可到了延吉不降机，又飞回了沈阳降机，我又从沈阳坐客车回来，到家时都凌晨了。”

叔叔不知应如何作答，只是笑笑。

“说是出去旅游，不如说说出去遭罪。哪好，都不如家好啊！”

“是啊，还是自己的家好啊！”叔叔感慨。

这样让我想起了母亲，每每她陪我比赛而归，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总不忘说上一句：“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原来，每一个人都可以有一个归宿，可以为我们遮蔽风雨，不至于被初阳所蒸融。那个归宿，便就是家。

那是一个归宿，温暖且温馨。不论大小，不论贵贱，只要有家就好。它可以纵容我们伤心时在它的身体里放声大哭，也可以忍受我们欢喜时在它的身体里引吭高歌。它见过我们所有情况下的喜怒哀乐，听过我们所有讨论过的人情世故。但它从不言语，只会在我们泪落阑珊时将我们抚入怀中，洗刷着，也安慰着我们，需要慰藉的心灵。

但在那个年后，我的态度开始有所改观。有一个家固然美好，但与其说家的温馨，不如说家里的所有人的不得缺席。

除夕夜过后，我便离开了祖父家。当门已合上，我好想重新敲门好再停留片刻，哪怕只有一秒也好。因为我知道，当这扇门合上时，房内的两位老人又不知道要独守几日的空巢。没有许多言语，就连几番搭话都撇不开一日三餐的问题。老人们东盼西盼，盼的就是能够在除夕之夜。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着团圆饭。可他们的希望落空，换来的是仅有我一人，且还是一个接近聋哑，不会言语的我。他们有一种笑，叫做强颜欢笑；他们有一种苦，叫做有苦说不出。没有陪伴，剩下的就只有孤寂。所以那时的我便想，既不愿重蹈覆辙，那即使远在天涯都不能将回家相忘，也许家人们不需要我们做出去什么贡献，但至少需要你，这份应有的陪伴。

家好，人也要好。否则一个人独守空房，面对着冷落的四角天花板又怎甘寂寞。常回家看看，也许大家，真的很需要你。

家的陪伴，从幼时到少年，从青年到老年。它的温馨，是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有孩子清脆的哭声，有甘甜可口的饭菜，有老人打牌的快感，有爱人说着情话的甜蜜。房间的布置，被打理的井然有序是一种温馨，被践踏的乱七八糟也是一种温馨。但我宁愿将房间弄乱，因为那份温馨，我记得，是乱了，就证明着人在着。

多少年的漂泊心酸，都抵不上一次回家之后的热泪盈眶。你在惦记着，也同样在被人惦记着。所以请回家吧！幸福可以抱一抱父母，领悟孤独，让灯火，在不远的阑珊处。

有国则有家，但是无家就无法有国。也许它是国的基础，是国的根源。但对于最平凡的我们来说，家的存在，是我们心灵的归宿。

无论是过的风生水起，还是苦不堪言。都不要忘记回家。它甘愿听你诉说你这些年来的所有苦衷。最重要的，是家中有人，会为你沏好一杯清茶，包好三鲜馅的饺子等你回家。即便等到饭凉，茶淡，他们都在等着。举起一盏明灯，在孤寂且黑暗的小巷里盼着。让那两个字伴微风，伴轻云，向你传递，又向你召唤着，请，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