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凉山（5）
封面制作：牵机
老三心里知道，老头肯定是馋酒了。这个矿以前是国企，卖给私人后，虽然管理上严格了很多，很多风气还是改不掉的。所幸没出过什么大事，领导们对这些老人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家只图安稳，也不捣乱，没两年就要退休了。
从老虎口下到选矿厂有两条路线，平时大家都是沿着山路往下绕，走出三四里路才能回到矿里。另一条路就是走老虎口旁边的一个陡梯，那梯子大约六七百阶，每层仅仅是一个铁片铺成的，又窄又短，身侧的两条栏杆磨得锃亮滑不留手。有两次老三从这梯子往上走，眼光四下一扫，心里都直发憷，腿也有点软。他本来不恐高，但是这梯子实在是让人心里觉得不安全。后来宁可绕远路也不从这走了。
这时老杨就裹着破袄从这梯子往下走，高杆上的工业灯在大风里纹丝不动，倒是老杨的影子被吹得在壁上乱晃。老三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转身坐下。又从桌上拾起手机，把充电线抻得溜直，划了划朋友圈，刷了会微博，百无聊赖。闲人都是这样，没有人点对点的聊天，才隔三差五刷圈子。但凡有点事做，也就没工夫孤单了。
今晚这是抽第四根烟了，老三觉得这烟已经咽不进去了。舌头扫了一圈，两排牙都不滑顺。他使劲张了张嘴，活动了一下腮帮子，向小窗口看过去。一个黑漆漆的人脸正贴在玻璃上！“卧槽！”老三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顺手抄起桌子上的水杯，瞪着眼睛，“你妈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身后的门却被一把拉开，老三回过头去，原来是矿车三队的小队长，福建人，个子不高，头上戴个黄色的安全帽，还黑乎乎的糊着一块泥巴，一身土，脸上也脏得要命。
“你干他妈啥啊？吓我一跳。”老三指着他，手里的保温杯像个手榴弹高高的举着，只等他稍微一犟嘴就摔他脸上。“别激动，别激动嘛。”他满脸堆着笑，“我就是过来看看方不方便的，要支烟抽嘛。”老三喘着气，心里还是恼得不行，把杯子往桌上一敦，拉过凳子坐下，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是过来想找赵姨唠闲嗑吧，太今天没上班，请假了。”嘴上虽然说了他两句，还是打开烟盒抽了三支烟递给他，把火机攥起来，又拍到桌子上，朝他那边推了一下：“天气不好，要是实在冷就过来屋里暖和暖和。大大方方的，没人说你啥，趴他妈什么窗户。”老三没打算听他接话，长得跟个鬼似的，经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队里都烦死这几个南方人了。不过他们那边是两班倒，可能是调班了，有一阵没看到他。老三坐得直，抠了抠指甲缝，眼皮都不抬：“差几车了？票子呢，给我先签了吧。”每一队把矿石从山上运下来，需要在老三他们这里核对矿石量和车号，每车矿石都会带三张票子过来，一式三份，三方签字。司机留一份，老三他们留一份，选矿厂那边留一份。老三他们的工作就是整理这些票子，并且监督这些工人。小队长也不说什么，他知道他说话老三不爱听，在兜里摸出什么东西来放在桌子上，老三伸手拿过来，一看不是票子，居然是两张百元大钞。他很纳闷：“什么意思，给我钱干啥？”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推开门出去了，风“呼”地一下吹进来，把门摔出了一声巨响。“我擦，你有啥事啊？”老三起身追出去，那人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老虎口旁边的护栏上面插的彩旗被风抽得哗哗响，他实在是一头雾水，只能关好门，将那两百块钱压在烟灰缸下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