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画话”五十九

“任之画话”五十九《好玩》

        读了不少文字，几乎有点意兴阑珊，是不是书读完了？看满谷满坑的书，好像几辈子也看不完的。其实不然，没有多少非看不可的。张宗子说，现代人中，他只读两个半人的书，一个是鲁迅，一个是钱锺书，半个是知堂。这个张宗子不是明末写《陶庵梦忆》那位，是居美国的一个华人作家。

      他还有两个半人的可书读，金克木晚年却是无书好读，天天只对着一个棋盘自玩，真是寂寞。

      我没有这么极端，还是有些书读的，不过，能够让我赏心的却已经越来越少了。这是没奈何的事。

        我觉得当下人的文字，都不好玩，太煞有介事了，文以载道，道貌岸然；或居高临下，做教育训话状；或主义观点，沦于宣传等等，就通通令人讨厌。

      陈丹青写鲁迅，说这老头的文字好玩，真是独具只眼。在一些人看来，鲁迅的文字根本与好玩无缘，这都是不懂得鲁迅的。鲁迅的文字，之所以让人乐意读，而且深具魅力，正是由于好玩。

      好玩，容易被误解，与轻佻，嬉皮，不严肃等等为邻，却都是皮相。其实，好玩与以上都不搭界，好玩就是有情趣，有人情味，而没有我们通常所有的种种讨厌的腔调。我们常说装腔作势，现在的文章，就是装腔作势的太多了，所以沉重，严肃，不好玩。

      我们说好玩，不是说只有幽默，或要为幽默而幽默，如三十年代的林语堂所提倡者，乃至如知堂之提倡性灵说而追踪于明末的三袁。不是的，好玩只是本性，贯穿于文字之中，不论用何种笔法，都流漾着如此可人的温暖。如鲁迅，即使嬉笑怒骂，文字也同样充满了情致。

        这是一种真正的放松，心中自由，所以，涉笔可以成趣。鲁迅有温情，不脱离人间烟火气，盎然地打量这人世间。同时，具悲悯之心，有慈悲之怀，宽容而真诚。他的思想高度，可以达到深邃的程度，但内心里却仍不脱赤子的情怀，温煦地在文字里照亮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