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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暑期,北京西站的候车厅人头攒动,滚动的电子屏上,小汐找到那个熟悉的地名,在一个空位处落座。
“妈妈,等我们下火车了,爸爸会来接我们吗?”
“会的,爸爸早就想宝宝了,一定会来接你的。”
人来人往,旁边座位上那个三、四岁的男孩,已经在憧憬一幅美好的画面。
大厅空调带来的凉爽让人们暂时忘记了室外的酷暑,在这里,有多少嘈杂声是属于渴望与爸爸妈妈团圆的孩子?小汐静静坐着,享受这种一阵阵冲击她耳膜的嘈杂。
十几年前那个骄阳炙烤的暑期,她也不发一言,在没有空调的咨询室,心头也曾经清风拂过般的爽快。
那时的小汐,是个不说话的小孩。
大班那年,一天早晨,爸爸妈妈告诉小汐他们要去看一位咨询师叔叔,和他聊会儿天。那天,太阳白花花照着,蝉被热浪袭击,一阵一阵叫得热闹。
小汐挑选了她感觉最凉快的吊带裙。她不知道什么是心理咨询,听爸爸妈妈叫咨询师叔叔为“老师”,她开始冒汗:老师最厉害了,什么都知道,万一……小汐的毛孔开始扩张,“吊带裙一点都不凉快。”她有些沮丧。
咨询师看过小汐爸爸递过的资料后,看看安静的小汐说:“两年不说话,有可能声带闭合受损,声音量进一步减少,严重的会导致抑郁和神经衰弱。”他建议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制定方案。
小汐看到妈妈的侧脸,有眼泪流下,她双肩颤抖,捂住嘴扭头看小汐,爸爸的手不自主地扶上妈妈的肩,轻拍了两下。
“哈,我真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妈妈,还有爸爸,现在的爸爸简直太帅了!”
这一幕在小汐看来,比自己畅快的笑声更加令她快乐。只要爸爸妈妈在一起,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胜过一切悦耳的发声。那一刻,似清风拂过,再没有比这更舒服了。
在这之前,爸爸妈妈带着她去过上海、北京的医院,她也非常乖巧地配合做了所有的检查。一路上,无论是在动车上还是在飞机上,她都安静地看着爸爸妈妈查资料、讨论、制定下一步的检查计划。她不关心他们都说了什么,虽然那些都跟她有关,她也清楚,他们说的其实又跟自己无关。她所关心的,无非是爸爸妈妈能够继续说,继续在一起说。他们不说了,不在一起说,小汐也就不说了。
1.
小汐曾经像所有女孩子一样,喜欢唱歌跳舞。
她的爸爸妈妈是财大的同班同学,她经常听到大人们说他们是金童玉女。金童爸爸在财政局工作,小汐从记事起,就是爸爸一直陪着她。爸爸做饭做家务,包括小汐的玩具、小水壶、画册,都是爸爸带她买,每天上幼儿园她跟爸爸说再见,下午,爸爸接她回到只有他们两人的家。
上中班的小汐留着齐刘海的妹妹头,她的好朋友浚浚梳着漂亮的花辫子,每天在辫子上换各种发箍,有白毛毛红眼睛的小兔子,有海蓝色微笑的小海豚,还有粉色的小桃花。浚浚说她妈妈给她买了好多的发饰,还专门买了一个有小星星的盒子装这些发饰。她摸摸自己的妹妹头,回家就让爸爸给她编辫子,爸爸说:“我不会梳辫子呀,你也从来没有留过长头发,要不然等妈妈回来了,让妈妈试试看,妈妈年轻的时候留过长头发。”可是,玉女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天,浚浚的妈妈穿着花裙子和漂亮的高跟鞋来接浚浚,高跟鞋踩在地上“咯哒、咯哒”,让小汐入迷。
“小汐,还没有人来接你吗?”浚浚妈妈蹲下身问小汐。好多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喜欢跟小汐说话。
小汐身上穿着妈妈从意大利买来的蕾丝连衣裙,扑闪着让全幼儿园老师喜欢的大眼睛,黑黑的眼眸像翠玉上的一滴凝露,此时,在阳光的映照下,露珠中好像妈妈的身影袅娜地向小汐走来,小汐喃喃地说:“妈妈。”
“今天是你妈妈来接你哦。”浚浚妈妈话音刚落,抬头就看到了小汐爸爸。
“小汐爸爸,我找你谈点事。”华老师今天决定找小汐爸爸谈一谈。
小汐的手在爸爸的手里,她回头看小朋友们都被妈妈牵着手,不同高跟鞋的声音敲打着小汐的耳膜,她认真辨认,找寻记忆中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那天,爸爸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问小汐,在幼儿园高兴不高兴?小汐恹恹得,怀里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她没有回答爸爸的问话,却说:“爸爸,我想到妈妈上班的地方去上幼儿园,那样妈妈就能给我扎花辫子,妈妈就能穿高跟鞋来接小汐,妈妈穿高跟鞋最好看了,爸爸也去好吗?”
小汐听到华老师告诉爸爸,说自己总是爱发呆,不太合群。合群是什么?自己只是想一些问题,跟小朋友玩的少了些。小朋友们都有妈妈接送,在幼儿园的公开课上,他们都会有爸爸妈妈一起来跟小朋友做游戏,小汐也想让妈妈来接自己,也想跟妈妈和爸爸一起讲故事、玩游戏。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妈今天晚上就回来了。”爸爸故意一字一顿地说。
“妈妈要回来了,妈妈回来喽!”这真的是一个好消息,小汐一下有了神,高兴地叫了起来,“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去接妈妈吧。”她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妈妈了。
晚上,小汐的眼皮打架的时候,妈妈还没有回来。爸爸说飞机晚点了,让小汐先去睡觉,还承诺明天一早她就会看到妈妈。小汐闭着眼睛摇头,她靠着沙发扶手,面对客厅的门,她刻意选了这个位置,就想在妈妈进门的第一时间看到她。
第二天早晨,小汐睁眼,发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床边地上放了几个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盒子。
“妈妈,妈妈!”她翻身下床,顾不上穿鞋子,冲出卧室来到爸爸妈妈的房门前,房门开着,床上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来到厨房,看到正在做早饭的爸爸。“小汐起床了!”
顾不上回答爸爸,小汐跑过去打开了书房的门,还是没人,稍微楞了一下,她又来到卫生间门口,按照妈妈教给她的节奏“笃笃,笃笃”敲了几下,依然没有一点声响。
这样的事情过去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小汐垂头,默默走回自己的卧室,地上的礼物盒变得模糊,朦胧中那个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再也认不清、看不见。爸爸进来,拿起她的左脚穿上了小拖鞋,她的右脚被拿起的时候,眼泪终于止不住掉下,落在爸爸手上。
爸爸轻轻把小汐揽在怀中,告诉她,妈妈也想小汐,所以提前结束工作回来了,还给小汐买了好多礼物,但是今天早上又赶5点的飞机去了北京,“妈妈临走时亲了你呐。”
那天,小汐照例去上幼儿园,跟好朋友一起玩耍,只是一整天都不爱说话。
一周后,妈妈回来了,又给小汐带来了爱吃的稻香村点心和喜欢的洋娃娃,小汐抱着妈妈的脖子,张口吃妈妈送过来的枣花酥。
“妈妈,浚浚妈妈说我穿上那个小裙子像生活在城堡里的贵族小姐,妈妈,什么是……”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妈妈的电话铃声响起,那是小汐最喜欢的一首歌。
“哦,新风系统策划书的修改建议我已经发过去了,修改完后赶在中午12点之前发给我,预算表做完了?好的,我看看。”妈妈放下枣花酥,拿过那个有咬过一口的苹果标记的笔记本放在腿上,小汐曾经坚持说那个苹果就是被自己咬的,那样,妈妈对着笔记本的时候,就不会忘记她。
她原本想跟妈妈说爸爸新学会的三明治做的特别好吃,浚浚妈妈说她穿上妈妈买的连衣裙像贵族小姐,可她不知道什么是贵族?她晚上做梦和爸爸妈妈一起摘玫瑰花,她的手指被刺破流血了,她喊妈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当电脑的亮光映照在妈妈脸上的时候,小汐已经不存在了。小汐咽下了所有想要对妈妈说的话,不再开口。
不知道哪一天清晨醒来,妈妈又走了。一天晚上,小汐在自己的房间隐隐约约听到爸爸跟妈妈打电话,他们好像在吵架,爸爸的情绪有些激动:“小汐已经一个星期不说话了。”然后一切都变得沉默。
两天后,小汐从幼儿园出来,一眼看到穿着长裙的仙女妈妈和她身后的爸爸。她飞奔向妈妈,她的笑没有声音,她眼中的光亮饱含水分,被妈妈抱起的时候,她的心都飞上了云端。
原来,不说话了,妈妈就回来了。
2.
妈妈减少了出差,陪小汐的时间多了许多,而且出差期间给小汐打电话的次数也多了。有好几次,妈妈可以感受到电话那边小汐急促的呼吸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口叫出“妈妈”。
随后的两年里,爸爸、妈妈带小汐四处检查,希望再次听到小汐叫“爸爸,妈妈”。
小汐记得第一次坐飞机,她见到最明亮的太阳近距离地透过悬窗照在她身上,爸爸妈妈就坐在自己身边,那样温暖、踏实。十几年后,她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年那种满足的感觉,她想,就让时间停在那架飞机上,她把那温暖和踏实用双手紧紧合住,放在她们的家里。
一流的儿童医院没有检查出小汐不讲话的器质性原因,在了解了小汐的生活状态后,医生看看小汐,对她妈妈说:“我想,您应该做出些改变了。”
接下来,医生说的话她都不太懂,什么陪伴,自闭,孤僻。小汐有些担心,她怕自己被医生叔叔藏在眼镜后面那双睿智的眼睛看穿,她躲闪着医生的目光。
最后,医生建议他们尝试心理咨询。“心理咨询又是什么?”小汐看到妈妈已经流泪了。
那以后,爸爸妈妈常会一起陪小汐去游乐园,一起给小汐读话本,但是他们吵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还有半年就幼儿园毕业了,一天晚上,小汐突然惊醒,“还是让小汐跟着我吧,你带走小汐,也只能是把她放在姥姥家。”爸爸在跟妈妈打电话,他努力压低声音,但是,小汐还是听到了。
她惊出一身汗,她不想去姥姥家,姥姥家没有妈妈,更没有爸爸,也没有好朋友。她的脑袋开始剧痛,一条火龙挥舞巨爪冲向她,热浪持续不断往头上涌,发丝黏在脑门上,汗水糊住了眼睛。
小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一片洁白,两个人影坐在她的床前。爸爸看到小汐醒来,马上去叫医生,妈妈的眼睛肿肿的,脸色发黄,她还想认真看妈妈的时候,一身白衣服的医生出现在病房门口,小汐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头还很痛,身上黏糊糊的,病房里刺激的气味是小汐最想逃离的,但是,她会让自己适应这种味道,适应身体的感觉,她想留在这里,留在这间有爸爸和妈妈的病房。
小汐留在了病体中,留在了沉默里,也留下了妈妈。
大区经理的职位最终败给了小汐的沉默,妈妈离开了那个合资企业,她的漂亮聪明的小汐从此不会说话。世界依旧悦耳,可小汐的声音被吞噬了。妈妈有了更多时间陪小汐画画、游泳、上古筝课,还跟爸爸学习做好吃的,和爸爸一起按时带着小汐来看心理医生。
小汐静静地继续守在沉默中,不过,她变得活泼好动了许多,她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成为学校里不容忽视的尖子生。
初三那年除夕,小汐跟爸爸妈妈一起包饺子,那个包了一元硬币的饺子被小汐吃到。
“小汐就是好运,妈妈预祝你明年的中考考出好成绩。”
“是,是,我们小汐成绩好,也会越来越漂亮。”
玉女妈妈眼角的鱼尾纹已经不能靠化妆掩饰,她的身材依然瘦俏,但阳光不再。金童爸爸的大背头开始稀疏,他依然魁梧,但是小汐知道,爸爸的腰病让他再也不能背着小汐玩耍。
小汐看着爸爸妈妈的笑脸,她也笑,她知道答案,包着硬币的饺子不会只有那一个,她吃到的硬币在桌上,爸爸妈妈的硬币暗暗握在手里。
她收下这份礼物,她也有礼物送给爸爸妈妈,那是他们在祝福语后面想说又没说,或者是不敢说的话。
城市的上空开始烟花秀,小汐看到爸爸妈妈脸上五颜六色的希望盛开。
她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手里捧着三个笔记本来到爸爸妈妈身后:“爸爸,妈妈,新年好!”声音有些缓慢、低沉。
没有惊奇,没有疑惑,爸爸拉起妈妈的手转过身。十年了,小汐开始说话了,除了不断涌出的热泪,他们竟然说不出话。
“爸爸,妈妈,对不起,让你们不安了这么久。”小汐说每一个字都在调整气息。
“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像是一个才学说话的孩子,结巴起来。
“小汐,是爸爸没有照顾好你和妈妈。”
“爸爸,你和妈妈,你们早都知道?”
是的,小汐应该知道,爸爸妈妈只是没有说出来。
3.
小汐一年级报名的时候,附近的小学不愿意按正常生源接收小汐,无奈,爸爸拿着医院的听力检查报告,又请幼儿园老师帮忙拿到小汐参加唱歌活动的视频,托关系在另外一个区给小汐报了名。就在那次搬家整理的时候,妈妈看到了小汐的“日记”——一个粉红色蝴蝶结软皮本,上面大部分是拼音。
“爸爸跟妈妈在一起是最帅的,今天,爸爸搂了妈妈的肩膀。”
“原来,我不说话了,妈妈就能回来,喜欢我们一起读故事,去游乐园。”
“咨询师老师会不会发现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更严重。”
妈妈和爸爸再一次哭了,泪水掉在笔记本上,妈妈赶快用熨斗抚平纸张。不能再让小汐感受到不安全,不能再刺激小汐,他们选择保守秘密,他们等小汐。
三年级的时候,开始学习英语。上课时,小汐记住老师的发音口型,晚上在被窝里她尝试发声。虽然从上学开始,小汐已经准备好开口讲话,可是,太久了,她的声带忘记了怎么跟音节配合,她张了无数次嘴,就是不出声。小汐被自己吓坏了,她哭了,依然只是发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奇怪的声音,她按、揉,甚至掐自己的喉咙,有时候难受地直掉眼泪,可她更希望那些眼泪能变成一个个音节从嗓子里发出来。她开始回忆“爸爸,妈妈”这个所有人都能看懂的口型,从头练习这个最简单的单音节。
猛然间,她想到,在无数个夜晚,爸爸妈妈是怎样盯着自己无声的房间担惊受怕?她轻轻下床,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口,打开一条缝。客厅里,月光照在大理石地板上,明暗斑驳的光影静静看着小汐。她长舒一口气。
“可怜的爸爸妈妈,对不起,让你们生活在不安中。”她在日记里写。
每天,爸爸妈妈还没有回家时,她对着小猫咪说话,那些不成句子的“话语”骗来小猫咪跟她互动,在爸爸妈妈回家后,它还蹭小汐的腿,“喵喵”叫着跟小汐说话。
“今天,跟小猫说话了,读了简单的单词,我知道发音不准,不过没关系,我懂正确的读音。”
小汐的英语考试依然得100分,她能听出哪个同学读音准,哪个不准。
“马上小升初了,初中英语会更难,加油!”
升初中那年,妈妈的朋友帮忙,小汐要去另一个城市上学,他们再一次搬家。爸爸换了新的工作,他比以前忙了,穿着也没以前考究。
“爸爸,再等等,我会好的,我不会让你失望。”小汐打开第二个日记本。
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抱怨过,他们一起下厨房做饭,研究新的菜品,一起研究插花的样式,闲暇时邀小汐一起品茶。他们把静静的岁月留给小汐,看她读弗洛伊德,看玄幻剧,学习累了再撸撸猫。在小汐主动提出来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找咨询师老师聊天,全不把小汐当做不发言的人。
“越来越喜欢那种轻松的聊天方式。说来奇怪,每次咨询回来,我都感到莫名快乐。”
初三,小汐终于主动说话,她的话语从那些日记本里走出来,每一个字都悦耳地敲击爸爸妈妈的耳膜。他们每天都按时回家,起初,他们说大部分的话,给小汐留下简单回答的字词,而小汐主动说一些长句子,爸爸妈妈就不眨眼地听。
“我跟单位的阿姨学会的新菜,藕盒,来尝尝。”妈妈解围裙,招呼洗手的小汐。
“这个藕盒,我一直都没学会。”爸爸端上鱼汤,不忘给妈妈捧场。
“妈妈,这藕盒比饭店的都好吃,爸爸,你也来尝尝。”小汐喝一口鱼汤,“爸爸炖的鲫鱼汤好鲜亮!”
妈妈评判鲫鱼汤里生姜放多了,爸爸问炸藕盒用脆藕好还是用粉藕好,小汐美滋滋地吃,说:“都好,都好,爸爸妈妈做的都好吃。”
突然,爸爸妈妈沉默了,他们看着小汐,小汐拿着咬了一口的藕盒看看爸爸,又看妈妈,“我,吃相很难看吗?”
一顿再正常不过的晚饭,一些平常的语言,这个家盼了十年。
中考结束,小汐顺利考入了高中实验班,背地里,同学们说她是班花、校花。她平时不爱说话,爱笑。她朗读英语不疾不徐,老师发现了她样板一样的发音和口型,常常让她领读。
“小汐,你穿汉服吧,穿汉服读英语,那会是什么感觉?”在同学们看来那该是个奇妙的场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想象,一个不会说话的小汐穿上汉服,又会是什么场景。
结语
小汐考取了北师大心理学专业。她想系统学习,想了解一个不愿走出“病体”的人,一个不想让自己的“病”好的人,究竟算不算心理有问题。她想了解自己,了解他们。
她喜欢声音多的地方,高低、圆润、沙哑、浑厚,所有的声音她都喜欢听。暑假回家,她特意选择动车,北京的暑天依然蝉鸣阵阵,候车室里凉爽宜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穿着吊带裙寻找凉爽的小女孩,她成了探寻小女孩的人。
旁边,小男孩继续问妈妈:“妈妈,我们跟爸爸再也不会分开了,是吧?”他的耳边没有其他声音,他在等妈妈回答。
小汐,也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