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追忆
今年的秋总给我一种欲说还休的迟疑感，有几日莫名呈现气势凛然似要冻死寒鸦的气魄，近些日子却又忽然偃旗息鼓，披着秋的外套，逞着夏日的威风。让人好不迷蒙。
每年的秋日，那年秋日夜晚的影子都会反反复复在脑海闪现。每年的一些特定的时候，小时候的记忆总不可自拔的回现，从大学开始这种循环就从未停止。大部分的场景回现都是三岁左右和小学初中的场景，高中的甚少。那些场景是如此的逼真，记忆里的人儿当时的穿着，孩童时的模样，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如此清晰，真的是仿佛昨日就在眼前啊。
三岁时拎着大大的烧水壶去拽山楂，人没有树高，就那么尴尬的挂在树枝上上不来下不去的，到现在还被妈妈当做玩笑说。小学时反反复复从高高的平房或者高高的地瓜窖顶上跳下；穿着那身胸前有辆小汽车的粉色套装从长满青草的大坡滑下，留下一屁股的绿色等着被妈妈打屁股；爬上陡坡的柿子树摘柿子，雪白的跳舞衫连同皎洁的牛仔背带裤即刻被柿子水染红，回家再将父亲的一整提的特级老烧打开倒进洗脸盆缓柿子，满屋子的酒香伴随着母亲的咆哮还有父亲的宠溺，母亲不喝酒，我也没倒她的酒啊？不知道为啥母亲反而那么生气，而父亲却又为啥不瘟不火，不气反乐。上山摘野枣儿抓乖乖（牙齿很锋利那种）就不用说了，两只小手总能勇敢的直面乖乖们尖利的牙锋。夏天，偷偷剪碎爸爸的白衬衫，掰几块花生饼，嘴里嚼着，手里攥着，乐滋滋地去大河里盆鱼，一边布下天罗地网，一边在水里憋气玩钻地蛆的游戏，玩够了便拿着“战利品”在河边挖坑烧鱼，那些小白飘和小方片鱼，统统被考得半熟或者焦黑，就这样胡乱吃下去，带着满嘴的黑色再去钻桑树林摘桑葚，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碰到一窝鸟蛋，当然运气差的时候碰到水青蛇和火干蛇也是常事儿。从桑树林出来黑色的小嘴就变成了黑紫色，谁也别笑话谁，我们都是大魔怪……水里玩累了就拿起爷爷看大门带饭用的铝饭盒，嘎吱嘎吱撸草种，撸够斤两数交给学校，那会儿老娃爪和小白蒿还有草种是每年都要交的……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日子很长也很短，爸爸村妈妈村，没有一个胡同没有一处河流也没有一处山坡我没有到过，小小的人儿满世界撒欢儿……
渐渐大了，上了初中，上山玩乐的日子少了，脑海里常常徘徊的画面是东山小桥的雏菊花，我一个人坐在桥边，下面是不深不浅的大水湾，一朵一朵把雏菊花摘下来，用手指轻轻一捻，花儿就整个儿飞舞着旋转着落到水里，这个过程特别美妙，只可惜桥不是太高，旋转的瞬间总是转瞬即逝……天气干旱的时候，父亲常用抽水泵把它抽干，我欢叫着抓里面的鲶鱼，满脸泥水……后来这个游戏越来越没机会玩了，因为学业紧张起来。每周休息一天半，常常浮现眼前的便是最初的房子和后来的房子那永远没有养猪却留着猪圈的院子，旧房子还曾养过猪，我也曾使出吃奶的劲儿抬起大猪食桶踮着脚喂猪……后来猪没了，脑海里永远堆着秋天猪圈外那一地的豆子，看着豆子就想起来蛀牙的疼，似乎每次都是一样的场景，豆子香蛀牙疼……有时候手痒抡起打豆子的皮担子却总是不得章法，被打到脸，自己便恼羞成怒狠狠地踩几脚豆子，豆子呢，蹦啦蹦啦溜出来，没半点生气的意思，我自讨没趣。
大抵难忘的白天的时光还是要多一些。晚上的时光就寥寥可数，最难忘的不过夏秋冬三季。12岁夏日那夜的蝙蝠飞到水缸，扑棱扑棱大半夜吓得我毛骨悚然，我从小胆子大，所以父母也放心，他们做生意经常半夜十一点才到家，在这之前我都是一个人等着，夏日的夜倒还好过，邻家的爷爷奶奶在外乘凉睡得晚，也算有人和我作伴，不管蚊子怎么撕咬我也坚持在外面和老人们说话聊天……有时候父母恰好提前归来，很多时候我就是独自悻悻而归！那晚的蝙蝠在邻居王奶奶的帮助下被制服，我一身冷汗！王奶奶说爸妈一顿，母亲说以后再也不晚归了！可是，很快她就忘了她的承诺……再后来就是秋天，掰玉米摔花生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我很喜欢，因为手里有活儿干，漫长的等待就不那么枯燥了，不知怎么的，那时候的父母总喜欢拉黑拉夜的干活……全然没有如今的相对太平！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对朝九晚五的日子非常渴望！一个人干着活儿，活儿越来越少。汗慢慢褪去，秋的寒意悄然蔓延，只得回家拿一件母亲的破衣服披着，开始磨洋工一般的干……因为关了门在家里似乎更是无趣，在外面还能看看父母是不是打远处回来了……那会儿的夜特别冷，冷到我现在写着写着就不自觉的打寒战！
冬天依旧是冷，我多了一件好活儿，蒸地瓜芋头烧火炕……屋外是去不了了，就躲在炕头儿，空气很凉鼻子尖儿也是冰的，脚使劲儿扎到被子底下，可一会儿就凉了……最开心的莫过于姥爷骑着自行车带着姥姥做的大饽饽来陪我过冬，漫长的冬夜姥爷烧的炕滚热，做的饭喷香，讲的故事有趣，等待的时光就这样短暂起来……那时候的我啊，哪里想过姥姥自己在家里也孤单寒冷着……因为每个人都面对着同一个冬天啊，只是我现在才明白……
风又开始刮了，雨也大了，心里说不出的空，那些逝去的人儿，我很想你们，很想很想，想那些温暖、那些陪伴，那些冒着冷气的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