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
1.
他开着车送我去医院的路上，我俩几乎没怎么说话。一路上我看向窗外，此时正值早高峰，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人，我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这是长大成人以后第一次去住院。
车上载着收拾好的脸盆、内衣、碗筷、还有些洗漱用品。脸盆的颜色很难看，浅蓝色中间带一朵粉色的牡丹。
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医院。前几天特意来探过路，医院位于北池子骑河楼的一个胡同里，这是北京妇产医院的所在地。
好不容易找了个车位，停好车。他一只手拎着东西下了车，径直向前走去，我跟在他身后。结婚以来一向如此，他走在前面，我在他后面跟着。
医院很有年代感，一所红砖墙的苏式建筑看起来沉稳大气。我高兴地指着医院屋顶上的一片绿瓦跟他说：“你看，多漂亮，我喜欢住这里，我想多住一段时间。”
“你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吧！”他突然冷冰冰地来了这么一句，搞得我有点儿发懵。
这一天是2012年10月31日，我因为一个8厘米的子宫肌瘤需要开刀住院。
2.
每年都进行体检，每次检查妇科的时候，医生总是跟我说我子宫里长了一个子宫肌瘤，不过瘤子不太大，也就1公分多一点，而且子宫肌瘤是妇科常见病，几乎每个女人到了二十几岁的年纪都会长。医生说：“你不用太在意，每年体检就行，只要不太大就不用管它。”
对于这个肌瘤我根本没在意，直到住院前半年去医院复查时，医生突然告诉我这个瘤子竟然长到了8厘米，最令我震惊的是医生竟然说要让我摘除子宫。
“什么？要摘除子宫，有那么严重吗？”听到要摘除子宫我有点发慌。
“你生过孩子吗？”医生问我。
“没有，没生过。”
“你还打算要吗？”
“不打算，我不想要孩子。”
“如果你打算要孩子还好办，生孩子的时侯可以连同肌瘤一块切除，你不要孩子就只能摘除子宫了。”
出了医院，我有点不甘，打算去妇产医院再问问。到了妇产医院一检查，医生给出的答复是不用摘除子宫，但是要进行开腹手术把肌瘤剔除出来。
肌瘤突然在一、两年的时间里就长大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问医生为什么肌瘤突然长得这么快，医生说：“跟情绪有关。”
3.
“家属在门外等着。”医生跟他说。我一个人进了三楼妇瘤科的医生办公室。
“你知道这些年你为什么没怀孕吗？就是因为这个肌瘤，它那么大，挡着子宫口，你怎么能怀孕呢。”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跟他说了一直没有怀孕的原因，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医生给我安排了病房，并且告诉我第二天就要手术。她说医院不能陪护过夜，但可以探视。
办好了住院手续，买了饭卡，交了陪护费，然后就跟他说：“你回去吧，你还要上班，不用管我了。”
他走了之后，我进了病房。这是一间双人病房，另一床的病友正在床上躺着。
下午我给妹妹打了电话，告诉她我第二天手术的时间，她说她会准时赶过来。
4.
11月1日一大早医生就叫我去备皮。我有点儿害怕，就等着他过来。
不一会儿他就来了，冷着一张脸，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他一向不爱说话。
从电梯出来，我自己走进了手术室，手术室里很空旷，没有其他的病人。一张手术用的的铁床被摆在手术室的中间，一个男医生看了我一眼后跟我说：“把衣服脱了，躺在那边床上等着。”
我只能照着他的话做。脱了病号服光着身子躺在那张冰冷的床上。
医生走过来，他手上拿着一根很长的针，他让我侧过身子把后背对着他，然后他就把那根长针扎进了我的后下腰椎。
似乎感觉疼了一下，但没有想象的那么疼，过了一会儿，我的下半身就没了知觉。
我做的是半麻，手术时头脑是清楚的。我听到那个男医生一边跟护士说笑着一边给我做着手术。肚子好像被什么牵扯着，又好像被撕开了一个洞。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被推出了手术室，肚子上缠着一圈纱布。出来时，妹妹问了我一句：“疼吗？”我说：“还好。”
5.
他推着我把我送回了病房，妹妹因为有事先走了。
回到病房，麻药劲儿还没过，也没觉得太疼，就是有些累，他一直站在床头没坐下，我跟他说：“你也回去吧。”
下午伤口开始疼，一直疼了一整晚。我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床上，根本不敢翻身，好几个小时只能是一个姿势。我不敢上厕所，后来实在憋不住了，我才叫了陪护帮了我一把。
我没怎么睡，一直都是迷糊着。迷糊中我想给奶奶打电话，想跟她大哭一场，想跟她说我伤口疼，可我突然想起奶奶在7月份已经去世了。
邻床那个女人沉沉地睡着，她老公很晚才走，一直陪着她，他是从通州换了好几趟公交车过来看她的。
6.
第二天早上他来了，带了一盒他做的红豆米糊，我竟然有些意外。
他站在床头看着我，我喝了米糊，他没说什么，我一直在跟他说伤口很疼。他扶着我去了一趟厕所，然后他又在床头站着。
他站了半个多小时，我跟他说：“你回去吧。”
下午，那个女人的丈夫又来看她。两人悄悄地说着话，声音很低，男人拉着女人的手，一会儿给她掖掖被角，一会儿给她捋捋头发，一会儿又给她喂喂饭。一直到晚上十点，那个男人才离开。
第三天依然如此，他早上来了，带来了一盒红豆米糊，站在床头呆了半个多小时，没说什么话。
7.
第四天医生跟我说让我出院，我仅仅在医院呆了三天。
我自己去二楼的窗口办理了结账手续，办完后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我。他说他过不来，他在西直门那边的一个办公楼里参加活动。
我只好给妹妹打了电话。那天刮着风，天气特别冷。
“你在哪儿呢？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妹妹接到我电话问我他怎么不来接我，我跟她说他有事，妹妹说：“你等着，我现在就打辆车过来。”
我一手提着一个大包，一手捂着肚子，一步一挪地从医院走出来。
一上车妹妹就问我：“他怎么不来接你呀，什么重要的事呀，请个假不行吗？！”
“哎，别说了，咱们先去取钥匙吧！”
“你老是这样，什么都忍着，这么大的事还不来接。”
车上了二环然后到西直门，取完钥匙，绕着北二环一大圈才回到东四环外的家。
我在家养了半个月。肚子上留下了一条歪斜着的伤口，这个伤口一直疼了有两、三年。
8.
一天他下班回家突然跟我说：“咱们离婚吧！”我有些发懵。
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就有了外遇，而且已经有了四年的时间。
2014年7月，我和他离了婚，从此不再相见
【无戒学堂】日更二十三天
